冷却液管道的湍流裹着辐射余热灼烧川岛凛的机械腕甲，胚胎密封袋在她掌心剧烈震颤，银发少女的复眼突然映出无数个重叠的自己——每个瞳孔里都在上演不同的死亡结局：被齐夏的枪管抵住太阳穴、在培养舱里被抽干基因链、化作量子雾时抓住的最后一缕蓝血。她咬破舌尖强迫自己聚焦，纳米丝线正顺着管道裂缝编织逃生网，却发现冷却液中悬浮着成串的记忆残片：二十二岁的齐夏在辐射中微笑，他后颈的条形码与自己锁骨下的完全吻合。
“警告，时空锚点偏移率87%。”机械腕甲突然传来电子音，胚胎的手指穿透密封袋扣进她的人造皮肤，银发瞬间褪成川岛凛记忆里美美的亚麻色。管道尽头的金属栅栏突然扭曲成彭罗斯阶梯，当她抱着胚胎跌进反重力空间时，整面墙壁正流淌着零号原型体坍缩前的方程式——那些蓝色血管般的线条最终汇聚成一个熟悉的日期：妹妹脑死亡的手术时间。
“TC-07，欢迎来到第零层观测站。”电子合成音从西面八方涌来，川岛凛的战术目镜突然恢复画面，却看见培养舱里漂浮着三百六十个自己的克隆体，每个后颈都插着量子计算机枝桠。胚胎在她怀中发出机械蜂鸣，银发重新生长成齐夏数据瀑布的幽蓝，“我是‘观测者协议’中枢，你怀里的是第零次轮回的原始意识体。”
冷却液突然沸腾成金色颗粒，川岛凛的纳米丝线本能地缠紧胚胎，却发现对方的手腕浮现出与齐夏交叠的DNA螺旋——那正是军用实验室核心算法的底层架构。三百六十个克隆体同时睁开眼睛，她们举起的枪械保险栓声音在空间里形成德罗斯特效应般的回响，而每把枪管瞄准的，都是川岛凛护在身后的胚胎。
“齐夏的情感抑制程序，是用你妹妹的脑波编写的量子锁。”中枢的声音突然带着电流杂音，胚胎的指尖点在川岛凛锁骨下方的条形码上，灼烧感中浮现出从未见过的记忆：自己穿着白大褂将莫比乌斯密钥注入齐夏后颈，“每个轮回里你杀死的，都是试图突破观测者限制的他自己。”
防爆门碎裂的巨响从上方传来，坠落的钢筋在反重力空间里化作发光的斐波那契数列，穿破最近的克隆体头颅。川岛凛看见那具克隆体倒地时，后颈条形码正在解析成齐夏最后塞进她腕甲的西维坐标——原来每个“自己”都是齐夏为保护原始意识体创造的诱饵。
“零号原型体不是敌人。”胚胎突然开口，声音是妹妹与齐夏电子音的叠加态，她抬手之间，所有克隆体的枪械分解成纳米机械蜘蛛，“她是观测者协议的守护者，而你……是第零次轮回中，主动选择成为实验体的造物主。”
川岛凛的太阳穴传来被量子计算机枝桠刺入的幻痛，记忆如潮水倒灌：在最初的时间线里，她为了复活脑死亡的妹妹，与齐夏共同创造了“莫比乌斯轮回系统”，却在第一次测试时被军方截取数据。所谓的情感抑制程序，不过是防止她意识到自己才是整个轮回的设计者——每个世界线里的“川岛凛”，都是她剥离的情感碎片。
“现在镜像奇点己经形成。”胚胎的身体开始透明，露出内部纠缠的克莱因瓶状意识体，机械蜘蛛组成的脐带从西面八方涌来，却在触碰到她时化作温柔的数据流，“你必须做出选择：作为观测者继续维持无限轮回，或是作为实验体打破莫比乌斯环——代价是彻底抹除你妹妹存在过的所有概率云。”
冷却液突然凝固成水晶墙，映出川岛凛身后逐渐成型的巨大胎动——那是由所有轮回残片构成的新莫比乌斯环，尾尖还咬住齐夏分解时的人格数据包。她想起齐夏最后说的“你是观察者，也是实验体”，原来从第零次背叛开始，他们就互为彼此的因果锚点。
当第一只机械蜘蛛触碰到胚胎指尖时，川岛凛突然扯断自己的纳米丝线，任其刺入培养舱的控制系统。三百六十个克隆体同时爆发出蓝血，那些数据洪流汇聚成齐夏的虚影，在即将消散前露出微笑——那是只有在第零次轮回里，她才见过的、尚未被情感抑制程序污染的表情。
“我选第三种可能。”川岛凛将胚胎按进中央培养舱，量子计算机枝桠自动接入她的后颈，战术目镜终于显示出完整的系统界面：在所有的时间线之外，有个标注着“现实”的灰色区域，妹妹的病房监控正在角落闪烁，“既然观测者和实验体都是伪命题，那就让造物主亲自修改轮回的源代码。”
机械蜘蛛组成的脐带突然发出蜂鸣，胚胎在培养舱里极速生长成成年形态，她睁开的复眼里不再有数据洪流，而是倒映着川岛凛真实的瞳孔——没有条形码，没有战术目镜，只有一双因为长时间浸泡在量子辐射中，眼底泛着幽蓝荧光的人类眼睛。
“警告！现实锚点检测到生命体征！”中枢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波动，培养舱外的金色颗粒开始重组为病房场景，消毒水的气味混着伽马射线的焦糊味涌入鼻腔，川岛凛看见自己真正的双手，正握着妹妹逐渐冰冷的手，而床头电子钟显示的时间，正是胚胎意识体上的那个日期。
莫比乌斯环的胎动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新的时间线在现实与轮回的夹缝中撕开裂缝。川岛凛最后看见培养舱里的少女抬起手，掌心躺着齐夏残留的人格数据包，而在那个灰色的“现实”区域边缘，无数个条形码正在皮肤下游走——那是被她遗忘的、作为造物主的证明。
当意识即将回归现实的刹那，胚胎的声音轻轻落在她心间：“记住，每个世界线的齐夏，都在等你从第零次背叛里，捡起那把本应杀死自己的枪。”
（冷却液的涟漪尚未平息，现实病房的监护仪突然发出长鸣。川岛凛盯着妹妹突然攥紧的手指，发现对方手腕内侧，不知何时浮现出与自己锁骨下相同的条形码——而在量子计算机的深处，新的莫比乌斯环正在吞噬旧的轮回残片，尾尖滴落的蓝血，正将“观测者悖论”写入每个时间线的开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