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林的法则简单而残酷:观察、学习、适应,或者死亡。李微如同最优秀的学生,飞速进步着。她的感官变得异常敏锐,能分辨风中细微的气味变化,能听到几十米外昆虫爬行的沙沙声,能凭借首觉预判危险的方向。这是无数次生死边缘淬炼出的本能,在这个原始世界找到了新的用武之地。
时间,失去了副本编号和系统倒计时的精确度量,变得模糊而绵长。怀表的指针无声地转动,标记着日出日落,标记着潮涨潮退。李微不再去数具体过了多少天。她只知道自己晒黑了一层又一层,窝棚加固了三次,工具更新换代了几轮。
首到那一天。
她沿着一条被野兽踩踏出的、通往内陆的小径深入丛林,寻找一种据说能驱虫的芳香树脂。小径蜿蜒向上,穿过一片异常高大的荧光蕨林,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如同雨后森林般的清新气息。
翻过一道低矮的山脊,眼前豁然开朗。
下方,是一片被群山环抱的、巨大的山谷盆地。盆地的中央,并非森林或湖泊,而是一片被精心开垦过的土地!整齐的田垄如同棋盘,种植着一种叶片宽大、顶端结着巨大金黄色穗状果实的作物,在橘红色的天光下闪烁着丰收的光芒。
农田的边缘,靠近山脚的地方,散布着数十座……建筑!
不是现代文明的钢铁丛林,也不是她搭建的简陋窝棚。那些建筑由巨大的、切割粗糙的灰白色岩石垒砌而成,形状如同倒扣的碗,或者巨大的蘑菇。岩石表面覆盖着厚厚的、色彩斑斓的苔藓和藤蔓,几乎与山体融为一体。一些低矮的石墙将这些建筑松散地连接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原始的聚落。
聚落中有活动的身影!
李微的心跳瞬间加速!她伏低身体,借助茂密的蕨类植物遮掩,锐利的目光穿透距离,仔细观察。
那些“人”……身高大约只到她的胸口,体型敦实,皮肤呈现出一种深沉的橄榄绿色,布满细密的褶皱。他们西肢粗短有力,头颅相对较大,五官扁平,眼睛是深邃的黑色,没有明显的眼白。身上裹着粗糙的、由靛蓝色树皮纤维编织的衣物,上面点缀着贝壳和打磨光滑的彩色石子作为装饰。
他们有的在田间弯腰劳作,用简陋的石锄照料着金黄色的作物;有的在聚落边缘的空地上,用巨大的石臼捣碎某种块茎;有的则围坐在一个用石头围起来的篝火旁,似乎在交流。他们的动作显得有些笨拙迟缓,但分工明确,秩序井然。交流时发出低沉、短促的喉音,像石头在摩擦。
一种……原始的类人智慧种族?
李微屏住呼吸,仔细观察着他们的社会结构。似乎没有明显的等级区分,但有几个年长些、身上装饰品更多的个体,围坐在篝火旁时,其他劳作的人会偶尔向他们投去尊敬的目光。他们使用的工具极其原始,除了石锄、石臼,就是骨器和木矛。没有看到金属,没有看到轮子,更没有看到任何能量驱动的痕迹。
一个纯粹的、石器时代的原始部落。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被聚落中心,一块巨大平坦的岩石平台吸引住了。平台上,矗立着几个……石雕!
石雕的材质是某种深黑色的、闪烁着点点星芒的矿石,与周围灰白的建筑石材截然不同。雕刻的手法极其粗糙古朴,甚至有些抽象。
但李微的瞳孔,却在看清石雕形态的瞬间,骤然收缩!
其中一个石雕,形态扭曲,如同无数蠕动的触手缠绕在一起,散发着一种令人本能厌恶的气息——与她记忆中那些被污染的怪物形态惊人地相似!
另一个石雕,则是一个巨大的、表面布满蚀刻纹路的门!那门的轮廓,那粗糙而蛮荒的质感……分明是青铜巨门的简化版!
而最中央、也是最高的一个石雕,则是一个由三道粗犷线条缠绕、盘旋而成的螺旋符号!线条古朴有力,充满了原始的崇拜感!
螺旋!青铜门!污染怪物!
这三个石雕,如同三把冰冷的钥匙,狠狠插入了李微以为早己尘封的记忆之锁!
这个看似原始、与世隔绝的部落……他们崇拜什么?他们恐惧什么?他们……知道什么?!
为什么在这个“归零之地”,在这个她以为彻底摆脱了过往的地方,会出现这些指向她惨烈过去的象征?
橘红色的天空下,山谷盆地中炊烟袅袅,原始部落的生活平静而缓慢。但李微伏在蕨类植物的阴影中,后背却渗出了一层冰冷的汗水。
怀表在她胸口,贴着皮肤,传来恒定的冰凉。那幽蓝的螺旋,在表盘深处无声旋转。
滴答。
一声轻响,仿佛敲在紧绷的神经上。
她以为的终点,或许……只是另一个起点。橘红色的海风,似乎开始带上了一丝铁锈和硝烟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