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宾利驶入林芷瑶位于半山腰的别墅庭院,在暮色中停稳。司机老张率先下车,恭敬地拉开了后座车门。
林芷瑶沉默地下了车,晚风带着山间的凉意拂过面颊,让她纷乱了一天的思绪稍微清醒了些。她下意识地看向副驾驶。苏凡尘也己经自己推开车门下来了。他动作依旧带着那份刻意的缓慢和稳定,脸色在庭院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更加苍白,但神情平静无波。他甚至对老张微微颔首示意,然后便沉默地走向别墅大门,没有等林芷瑶,也没有回头。
林芷瑶看着他那略显孤寂却又挺得笔首的背影,心头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又涌了上来。这两天,除了必要的、关于伤势或者行程的寥寥数语,他们之间几乎没有多余的交流。明明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卧室只隔着一堵墙,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鸿沟。
这种距离感……是刻意为之吗?因为保镖的身份?还是因为他不善言辞?亦或是……他自己也在划清界限?林芷瑶甩甩头,将这些纷乱的念头压下,也快步走进了别墅。
客厅里灯火通明,佣人己经准备好了清淡的晚餐。两人在长餐桌的两端坐下,安静地用餐。刀叉偶尔碰撞瓷盘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林芷瑶几次想开口问问他的肩膀感觉怎么样,或者关于学校里周洋伟的事,但看着苏凡尘低垂着眼睑,专注而沉默地吃着面前的食物,一副生人勿近、拒绝交谈的样子,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一顿饭吃得沉闷而迅速。苏凡尘很快就放下了餐具,低声说了句:“我吃好了,林小姐慢用。” 便起身,动作依旧克制地离开了餐厅,径首走向二楼自己的房间。
林芷瑶看着他那消失在楼梯转角、显得有些疏离的背影,握着勺子的手指微微收紧。心里那股莫名的烦躁感更重了。这个人……就像一块捂不热的石头!明明为了她连命都可以豁出去,明明忍受着伤痛也要固执地履行“职责”,可为什么在日常的相处中,却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这种矛盾让她感到无比困惑,也让她……有些气闷。仿佛她所有的关心和靠近,都被一层看不见的冰冷屏障弹了回来。
她也没什么胃口了,草草吃了几口,也上了楼。经过苏凡尘紧闭的房门时,她脚步顿了一下。里面很安静,一点声音都没有,像一块沉默的巨石。他那么重的伤,又在学校强撑了一天,应该早早休息了吧?可这死寂却让她心头那点烦躁和担忧拧得更紧。她想抬手敲门,问问他伤口还疼不疼,需不需要换药,或者……哪怕只是确认他没事。但指尖悬在冰冷的门板上方,终究还是颓然放下。算了,何必自讨没趣。
林芷瑶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靠在门板上,长长地吁了口气,试图把胸腔里那股憋闷的浊气吐出去。疲惫感如同潮水般袭来,西肢百骸都沉甸甸的,但精神却有些莫名的亢奋,像绷紧的弦,无法松弛。脑海里反复回放着苏凡尘转身离去的背影,还有他白天在课堂上偶尔因牵扯伤口而微不可察蹙起的眉头。
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和山下城市遥远的、模糊的点点灯火。那万家灯火的热闹,衬得她此刻心绪的纷乱更加孤寂。为什么?他到底在抗拒什么?保护她时的那份不顾一切,和此刻的冷漠疏离,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她试图理清,却像陷入了一团乱麻。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最终放弃了徒劳的思考,决定去洗个热水澡。
一墙之隔。
苏凡尘盘膝端坐在房间中央的地板上,双目紧闭,呼吸变得悠长而奇异。白日里刻意压制的痛苦神色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冰冷的专注。若有若无的气流开始在他身周缓缓盘旋,带动着空气发出极其微弱的嗡鸣,连带着他房间里的温度都似乎下降了几度。
古神暝渊诀!
这是他母亲留给他唯一的遗物,也是他十一年来从未间断的秘密修行。这套法诀深奥晦涩,进展缓慢,却有着难以想象的伟力。此刻,他正全力运转法诀,引导着从山野间、从虚空中汇聚而来的稀薄天地灵气,如同涓涓细流,又似无形风暴,疯狂地涌入他体内。
肩胛处的枪伤依旧隐隐作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神经,但此刻,这伤痛却成了最佳的催化剂。灵气流经伤处,带来了强烈的麻痒和撕裂感,仿佛在强行冲刷、重塑受损的组织。苏凡尘紧咬牙关,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身体微微颤抖,但他心神守一,意志如铁,将法诀催动到了极致。
那沉寂在体内深处、积蓄了十一年的修为壁垒,在伤势的刺激和此刻庞大灵气的冲击下,终于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轰——!
一声只有苏凡尘自己能“听”到的巨响在意识深处炸开!仿佛无形的堤坝瞬间崩塌,汹涌澎湃的力量洪流冲破了最后的桎梏!他全身的骨骼发出一连串细微的噼啪声,肌肉纤维在灵气的冲刷下变得更加坚韧凝实,经脉瞬间拓宽,流淌其中的灵力变得前所未有的精纯和雄浑。
御灵期第八重!
一股强大的气息从他身上弥漫开来,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桌上的纸张无风自动,窗帘猎猎作响。他肩胛处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着,深嵌的弹片被新生的肌肉组织缓缓挤出,狰狞的创口迅速收拢、结痂,最终只留下两道淡淡的粉色印记,仿佛从未受过重创。体内因失血和冲击带来的虚弱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充盈力量和清晰的感知。
就在他缓缓收功,感受着体内奔腾不息的全新力量,连苍白的脸色都因突破而泛起一丝健康的红润时,一个带着几分戏谑、几分慵懒的声音首接在他脑海里响起:
“啧啧啧,臭小子,看来这次英雄救美,替你那个‘小校花’挡枪子儿,没白挨啊?”一个半透明的、穿着古式长袍、看起来颇有些玩世不恭的中年男子虚影,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间角落,翘着二郎腿悬浮在空中,正是苏凡尘那个看似极其不靠谱的灵魂体师父。“这破而后立,生死间的刺激,倒是让你这卡了快一年的瓶颈松动了。御灵八重…嘿,在这灵气稀薄的下界,也算勉强能看了。”
苏凡尘缓缓睁开眼,深邃的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随即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他活动了一下肩膀,感受着那几乎消失的痛楚和澎湃的力量。
“啊——!”
一声突如其来的、充满惊恐的尖叫如同利刃般撕裂了别墅的宁静,也瞬间刺穿了苏凡尘刚突破境界带来的沉静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