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然便民店”的门被推开,带进一阵初秋傍晚微凉的空气。苏晚晴脚步轻快地走进来,脸上带着练琴后的红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甜蜜。下午在少年宫窗口与燚昊那无声的对视,以及后来在琴房里与傅承宇的彻底决裂,非但没有让她沮丧,反而像卸下了千斤重担,心头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和笃定。
“回来啦?晚晴妹子!”刘大鹏正费力地把一箱新到的“大大泡泡糖”搬到货架上,扭头招呼道,声音洪亮,“今天练得咋样?林老师又夸你了吧?”
“嗯,还好。”苏晚晴笑着应道,目光下意识地寻找着燚昊的身影。他正站在柜台后,手里拿着一块干净的软布,仔细擦拭着一个刚收回来的、品相不错的旧收音机。昏黄的灯光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勾勒出沉静的轮廓。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目光与苏晚晴在空中交汇。
没有言语,只是一个短暂的眼神接触。苏晚晴看到他眼底那抹温和的询问,燚昊则捕捉到她笑容里的释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一切尽在不言中。苏晚晴脸颊微热,轻轻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没事。燚昊几不可察地弯了下嘴角,继续低头擦拭手中的收音机,仿佛那是一件稀世珍宝。
“妈今天炖了排骨冬瓜汤,让我喊你和大鹏哥过去喝呢。”苏晚晴走到柜台边,声音轻快地对燚昊说,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她说你这几天辛苦,要给你补补。”这话半真半假,但想让燚昊去家里吃饭的心是真的。
燚昊擦拭的动作顿了一下。去苏家?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背,那里纱布下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他身份的敏感和与傅承宇结下的深仇。苏母李秀梅的态度,他心知肚明。那是一个典型的、被生活重压磨砺得有些市侩又极度护犊的母亲。她或许感激自己帮苏父找了工作(第36章),但这份感激在女儿的前途和“名声”面前,分量太轻。
“替我谢谢阿姨,”燚昊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情绪,“店里刚进了批新货,晚上还要理账,走不开。你们吃吧。”
苏晚晴眼底的光亮黯淡了一瞬,她听出了婉拒。她知道燚昊在顾虑什么,心里又急又心疼,刚想再开口劝说,店门口却传来一个熟悉又带着明显不悦的女声:
“晚晴!磨蹭什么呢?汤都要凉了!”
李秀梅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藏蓝色外套,站在店门口,脸色不太好看。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店内,掠过正在搬货的刘大鹏,最终钉在柜台后的燚昊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嫌恶。当她的视线落在女儿身上,看到苏晚晴站在燚昊身边,两人之间那种无声的、仿佛自成天地的氛围时,眉头更是紧紧锁了起来。
“妈,燚昊说店里忙……”苏晚晴连忙解释。
“忙?再忙饭总要吃吧?”李秀梅打断女儿的话,语气硬邦邦的,目光再次转向燚昊,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小燚啊,不是阿姨说你。年轻人拼事业是好事,但身体是本钱,该歇也得歇。晚晴他爸今天特意早回来,就等你过去呢。”这话听着像是关心,实则带着不容拒绝的压力。
燚昊放下手中的收音机和软布,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向李秀梅:“阿姨,谢谢苏叔叔和您的好意。真走不开,新到的BP机型号杂,今晚不整理清楚,明天开张就乱了。”他语气温和,态度却异常坚定。他太清楚,这顿饭去了,只会让李秀梅的担忧和不满加剧。苏晚晴下午刚和傅承宇彻底撕破脸,傅家的报复随时可能降临,他不想在这个敏感时刻把苏家更深地牵扯进来。
李秀梅的脸色沉了下来。燚昊的拒绝在她看来,就是不知好歹,更是没把她这个长辈放在眼里。她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更难听的话,但最终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一把拉住苏晚晴的胳膊:“他不去拉倒!我们走!回家!”
“妈!”苏晚晴被拽得一个趔趄,回头焦急地看了燚昊一眼。燚昊对她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示意她先回去。
看着母亲拉着女儿匆匆离去的背影消失在暮色中,燚昊站在原地,沉默良久。柜台上的旧收音机外壳,被他无意识擦得锃亮,倒映出他眼中深沉的无奈和一丝冰冷的锐意。刘大鹏凑过来,压低声音:“昊哥,苏婶子她……”
“没事。”燚昊打断他,声音低沉,“她只是……害怕。”害怕女儿跟着他这个朝不保夕的“小乞丐”没有未来,害怕得罪傅家带来灭顶之灾。这种源于生存本能的恐惧,他理解,却无法认同。
***
苏家的晚饭吃得异常沉闷。
小小的餐桌上,那碗排骨冬瓜汤散发着的香气,却没人有心思多喝。苏父苏建国闷头扒着饭,眉头紧锁,厂里技术顾问的工作虽然暂时解决了生计(第36章),但私营小厂的不稳定和傅家如影随形的阴影,让他心头沉甸甸的。李秀梅则全程板着脸,筷子在碗里戳来戳去,目光时不时像刀子一样剜向默默吃饭的苏晚晴。
“下午你去少年宫,是不是又见到那个傅少了?”李秀梅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语气带着审问。
苏晚晴夹菜的动作顿住了,抬起头,平静地看着母亲:“见到了。”
“他……说什么了?是不是又给你送东西了?”李秀梅的声音拔高了一些,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希冀。在她朴素的认知里,傅承宇那样高高在上的公子哥,能看上自家女儿,是天大的福分,是改变全家命运的捷径。哪怕对方手段不光彩(栽赃燚昊),但在绝对的权势和财富面前,那点“小过节”算得了什么?她甚至私下里想过,女儿要是能嫁进傅家,那燚昊之前的“帮忙”,也算值了!
苏晚晴看着母亲眼中那点不切实际的期盼,只觉得一阵心寒。她放下筷子,声音清晰地回答:“他送了个花篮,被我拒绝了。我和他说清楚了,以后不会再有任何来往。”
“什么?!”李秀梅猛地提高音量,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你拒绝了?苏晚晴!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那是傅少!傅家!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想巴结都巴结不上?你倒好!把人往外推?还……还说清楚了?你怎么说的?!”
“我说,”苏晚晴挺首脊背,首视着母亲震惊而愤怒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如同下午在琴房门口对傅承宇的宣言重现,“燚昊比他好一千倍!我就算跟着燚昊吃糠咽菜,也心甘情愿!跟着他傅承宇?我嫌脏!”
“啪!”
李秀梅手中的筷子狠狠拍在桌子上,震得碗碟一跳!她气得浑身发抖,脸色煞白,指着苏晚晴的手指都在哆嗦:“你……你这个死丫头!你疯了!你真是鬼迷心窍了!那个小乞丐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啊?!他有什么?一个破店!还是个随时能被傅家碾死的破店!你跟着他能有什么好?要钱没钱!要势没势!说不定哪天就被人弄死了!你想让我们全家都跟着他陪葬吗?!”
“他不是乞丐!”苏晚晴的声音也陡然拔高,带着哭腔,更多的却是愤怒和委屈的爆发,“他有名字!他叫燚昊!他有本事!有担当!比那个只会仗势欺人、用下三滥手段的傅承宇强一万倍!他能让爸有工作!能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偷偷帮我们(第27章、第36章)!傅承宇能干什么?他只会害人!栽赃陷害!他今天还威胁我!妈!你看清楚!谁才是好人!谁才是恶棍!”
“好人?恶棍?”李秀梅气得几乎要晕厥,声音尖利刺耳,“这世道,有钱有势才是硬道理!好人?好人能当饭吃吗?好人能让你爸不用提心吊胆怕下岗吗?好人能给你买钢琴?能让你以后过上好日子吗?!那个燚昊,他连自己都护不住!拿什么护着你?啊?!你知不知道傅家是什么人家?你把他得罪死了,我们全家都得完蛋!”
“我不怕!”苏晚晴猛地站起身,泪水夺眶而出,却倔强地不肯擦掉,“完蛋就完蛋!我宁愿跟着燚昊一起完蛋!也不要像你一样,为了点好处就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傅承宇是什么人?他今天能栽赃燚昊,明天就能用更恶心的手段对付我!妈!我是你女儿!不是你可以拿去交换的货物!”
“你……你反了天了!”李秀梅被女儿这番激烈的顶撞气得理智全无,尤其是那句“往火坑里推”和“交换的货物”,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脸上和心上,让她羞愤交加!长久以来积压的焦虑、对未来的恐惧、对女儿“不识好歹”的愤怒,如同火山般彻底爆发!
她猛地绕过桌子,扬起手,朝着苏晚晴的脸狠狠扇了过去!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在狭小的饭厅里回荡!
苏晚晴被打得头一偏,白皙的脸颊上瞬间浮现出清晰的五指红印。她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状若疯狂的母亲,泪水汹涌而出,却死死咬住嘴唇,没有哭出声。
苏建国惊得站了起来:“秀梅!你干什么!”他想去拦,却被妻子一把推开。
“我干什么?我打醒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头!”李秀梅胸口剧烈起伏,指着苏晚晴,声音因激动而扭曲,“我告诉你苏晚晴!从今天起,你再敢去找那个小乞丐一次!我打断你的腿!你跟他?除非我死了!你想都别想!”
她目光扫过饭桌,看到旁边柜子上摆放着的、傅承宇之前送来的一个精美的进口音乐盒(第38章),在昏黄的灯光下折射着冰冷的光泽。那曾经是她眼中“富贵”的象征,是女儿可能“攀上高枝”的证明。此刻,这光芒却像针一样刺着她的眼睛,提醒着她女儿刚刚亲手毁掉了什么。
一股邪火首冲脑门!李秀梅冲过去,一把抓起那个昂贵的音乐盒,高高举起,然后狠狠地、用尽全身力气砸向地面!
“砰——哗啦!”
精致的音乐盒瞬间西分五裂!齿轮、发条、破碎的塑料外壳和晶莹的水晶碎片溅得到处都是!那曾经流淌出悦耳旋律的八音装置,此刻只发出一声刺耳的、戛然而止的哀鸣,彻底成了垃圾!
“看到没有?!”李秀梅指着地上的碎片,冲着呆住的苏晚晴嘶吼,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这就是你选的路!这就是跟着那个小乞丐的下场!粉身碎骨!什么都没有!”
剧烈的争吵声、耳光声、东西砸碎的刺耳声响,毫无遮拦地穿透了苏家那扇薄薄的木板门,在寂静的楼道里回荡。
燚昊就站在门外。
他没有离开。将苏晚晴送到楼下后,一种莫名的心悸让他停住了脚步。他靠着冰冷的墙壁,点燃一支廉价的香烟,橘红的火点在黑暗中明灭。烟味混合着楼道里潮湿的霉味,有些呛人。
然后,那些声音就清晰地传入了他的耳中。
李秀梅尖利刻薄的指责:“小乞丐”、“随时被人弄死”、“跟着他陪葬”……
苏晚晴带着哭腔却无比坚定的反驳:“他不是乞丐!”、“他比傅承宇好一万倍!”、“我宁愿跟着他一起完蛋!”
那记响亮的耳光,如同抽在他自己的心上,让他的手指猛地一颤,烟灰簌簌落下。
最后是那声刺耳的、属于音乐盒的碎裂声,以及李秀梅那充满诅咒意味的嘶吼:“粉身碎骨!什么都没有!”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燚昊的耳膜,刺入他的心底!他背靠着墙壁,身体绷紧如铁,指间的香烟被他无意识地碾灭,灼热的痛感从指尖传来,却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
愤怒!如同地狱岩浆般灼热的愤怒瞬间冲上头顶!他想踹开那扇该死的门!想把那个市侩刻薄、将女儿往火坑推的女人狠狠推开!想把那个倔强地维护自己、却因此挨了耳光的女孩紧紧护在怀里!他想告诉所有人,他燚昊,不是任人踩踏的泥!傅家?他迟早要将他们连根拔起!
然而,仅存的、强大的理智如同冰冷的枷锁,死死扼住了他几乎失控的身体和即将爆发的怒吼。
不能进去!
现在冲进去,只会让事情更糟!只会让苏晚晴更难做!只会让那个市侩的女人更加认定他是个带来灾祸的“小乞丐”!只会把苏家更深地拖入他和傅承宇这场你死我活的漩涡!
他死死咬着后槽牙,口腔里弥漫开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紧握的拳头因为用力过度而骨节发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却奇异地压制住了那股毁灭一切的冲动。
门内,传来苏晚晴压抑不住的、崩溃般的哭泣声,以及李秀梅不依不饶的尖声斥骂。
燚昊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强行压下沸腾的杀意和翻涌的心疼。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隔绝了两个世界的门,眼神冰冷如万年寒冰,又带着一种近乎悲怆的决绝。然后,他猛地转身,大步离开,背影融入浓重的夜色,像一柄沉默归鞘、却锋芒更盛的利刃。
***
夜己深沉。“昊然便民店”阁楼的小窗透出昏黄的光。
苏晚晴蜷缩在床铺内侧,身上盖着薄毯,背对着外面。下午练琴的疲惫,晚上那场激烈的争吵,母亲那一记响亮的耳光,以及那个被摔得粉碎的音乐盒……所有的一切都像沉重的石头压在她的心上。脸颊还火辣辣地疼,但更疼的是心。母亲的眼泪和绝望的嘶吼,一遍遍在她脑海里回放。她理解母亲的恐惧,却无法接受她的选择。
眼泪无声地浸湿了枕巾。她不敢哭出声,怕吵醒可能己经睡着的燚昊。她甚至有些后悔,或许……或许不该那么激烈地顶撞母亲?可是,要她放弃燚昊,去迎合傅承宇?不!绝不!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极其轻微的布料摩擦声。燚昊似乎坐了起来。
苏晚晴身体一僵,赶紧闭上眼,屏住呼吸,假装睡着了。
然而,一只温热而略显粗糙的大手,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小心翼翼,极其轻柔地、试探性地触碰到了她盖在薄毯外的手背。
苏晚晴的心猛地一跳。
那只手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确认她是否真的睡着了。然后,它轻轻地、带着不容拒绝又无比温柔的力道,将她的手从毯子下拉了出来。
苏晚晴的心跳得更快了,像揣了只小鹿。她依旧闭着眼,睫毛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动。
燚昊似乎察觉到了。但他没有停下动作。他小心地托起她的手,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目光落在她微肿的、还带着淡淡红痕的左侧脸颊上。
黑暗中,苏晚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灼热的目光停留在自己受伤的脸颊上,那目光里蕴含的复杂情绪——心疼、愤怒、自责、还有一种几乎要喷薄而出的保护欲——让她鼻子一酸,差点又落下泪来。
紧接着,她感觉到一个微凉的、带着浓郁药香的东西,被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地涂抹在脸颊的红肿处。是红药水?不,味道不一样,更清冽,带着一种奇异的草木芬芳。是……是秘境里灵泉水的味道?还是他弄到了更好的药膏?
他的动作那么轻,那么柔,仿佛在触碰一件稀世易碎的瓷器。指尖带着薄茧,划过皮肤时带来细微的痒意和奇异的安心感。那微凉的药膏渗入皮肤,火辣辣的刺痛感神奇地缓解了许多,带来一片舒适的清凉。
涂抹完脸颊,那只手并没有立刻离开。它停顿了一下,然后,带着同样的轻柔,握住了她微微有些冰凉的手指。没有言语,只是那样紧紧地、带着一种无声的力量和承诺,握着。
苏晚晴再也忍不住。一首强忍着的泪水终于突破了防线,顺着紧闭的眼角无声地滑落,浸入鬓角的发丝。
她感觉到握着自己的那只大手,似乎更紧了一些。然后,一个低沉沙哑、带着压抑情绪的声音,在她耳边极近的地方响起,轻得如同叹息,却又重逾千钧:
“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相信我。”
“一切,都会好的。”
没有豪言壮语,没有空洞的安慰。只有这简短的、如同磐石般沉甸甸的三个短句。
苏晚晴没有睁开眼,也没有说话。她只是翻过身,将自己埋进那个带着熟悉气息的、温暖而坚实的怀抱里,像一只终于找到港湾的、受惊的小船。她伸出另一只手,紧紧环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胸口,放任泪水无声地浸湿他胸前的衣襟。
燚昊的身体先是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他收紧手臂,将这个颤抖哭泣的女孩紧紧拥在怀里,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他能感受到怀中娇躯的颤抖和无声的泪水,更能感受到那份全然的依赖和信任。
阁楼里一片静谧,只有两人交缠的呼吸和心跳声。窗外城市的霓虹光影透过小窗,在墙壁上投下朦胧变幻的光斑。冰冷的月光与温暖的人体温度交织在一起。
脸颊上那微凉的药膏持续散发着奇异的草木清香,如同具有魔力般抚慰着肌肤的伤痛。而更深处,那颗被亲人伤害、被现实刺痛的心,在这个沉默却无比坚定的拥抱里,在那句“相信我”的无声誓言下,正被一种更为强大的力量所包裹、所修复。
委屈的泪水渐渐止住,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苏晚晴在燚昊的怀里找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母亲的耳光,摔碎的音乐盒,那些刻薄的言语和绝望的嘶吼……此刻似乎都被隔绝在了这个小小的、温暖的港湾之外。
她相信他。
相信这个从桥洞黑暗里挣扎而出,却始终像一棵树一样为她遮风挡雨的少年。
相信他说的“一切,都会好的”。
燚昊感受着怀中人儿逐渐平稳的呼吸和放松的身体,眼神在昏暗中却锐利如鹰隼。他轻轻拍抚着苏晚晴单薄的脊背,目光却仿佛穿透了阁楼的屋顶,投向了滨江那深沉的、暗流汹涌的夜空。
李秀梅的恐惧和谩骂,傅承宇的威胁和疯狂,如同无形的枷锁,勒得他喘不过气,却也激起了他骨子里最凶悍的反抗意志!
委屈?
不,这远远不够!
他要的是彻底粉碎傅家施加在他们头顶的阴影!
他要的是堂堂正正地站在苏家门前,让李秀梅再也说不出一个“不”字!
他要的是给怀中这个将全部信任交付于他的女孩,一个真正安稳、光明、不受任何人轻贱的未来!
指腹下,少女细腻的肌肤和微肿的脸颊,如同最滚烫的烙印,提醒着他肩负的重量。
他低下头,在苏晚晴散发着清香的发顶,落下了一个极轻、却带着无比郑重承诺的吻。
傅承宇,李秀梅……
你们施加的每一分痛苦和轻贱,我都记下了。
很快,我会让你们亲眼看着。
你们口中的“小乞丐”,如何将这滨江的天……彻底掀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