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爬到头顶时,工地上的水泥地蒸腾着热气,连风都带着灼人的温度。林清砚坐在工棚门口的小马扎上,看着石野和工友们蹲在阴凉处歇晌,每人手里捧着个大茶缸,咕咚咕咚灌着凉茶。
石野脱了工装外套,只穿着件黑色背心,古铜色的胳膊上青筋隐隐,汗珠顺着紧实的肌理往下淌,没入腰侧的阴影里。他仰头喝茶时,喉结滚动的弧度利落又性感,林清砚看得有些出神,指尖无意识地着口袋里那个铁丝蚂蚱。
“小帅哥,来块西瓜?”一个皮肤黝黑的工友举着半块西瓜冲他笑,牙白得晃眼。是早上跟石野开玩笑的那个,叫王磊,大家都喊他磊子。
林清砚愣了一下,刚要摆手,石野己经伸手接了过来,还拍了磊子胳膊一下:“谢了。”他把西瓜往林清砚面前递,“拿着,刚从冰柜里取出来的,凉丝丝的。”
西瓜上还挂着水珠,林清砚接过来,指尖触到冰凉的瓜皮,舒服得轻轻喟叹一声。他小口咬着,瓜瓤沙甜,汁水顺着嘴角往下淌,刚要抬手去擦,石野己经递过一张纸巾,粗粝的指腹不小心蹭到他的唇角。
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林清砚猛地缩回脖子,耳根瞬间红透。石野也愣了愣,指尖还残留着柔软温热的触感,他不自然地咳了一声,转身跟磊子闲聊,声音却比平时高了些。
磊子看得首乐,用胳膊肘捅了捅石野:“野哥,这小帅哥跟你可真亲。”
石野瞪他:“干活去,少贫。”
磊子嘿嘿笑着跑开了,跑前还冲林清砚挤了挤眼。林清砚把脸埋在西瓜后面,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
歇够了工,石野要去搅拌站那边帮忙,临走前又叮嘱林清砚:“别乱走,渴了自己找水喝,饿了棚里有饼干。”
林清砚点头应着,看着他扛着铁锹走远,才慢慢把剩下的西瓜吃完。他起身回工棚,想找本书看看,却在石野的铁皮柜里翻到个旧相册。封面磨得掉了皮,边角卷着,显然是常年翻看的。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翻开。
第一页是个穿着军绿色外套的女人,眉眼温柔,抱着个襁褓里的婴儿,背景是老旧的筒子楼。林清砚猜那是石野的母亲。往后翻,是些模糊的生活照,有少年时期的石野,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站在学校门口,眼神桀骜又带着点迷茫。再往后,就是工地上的照片了,他和工友们勾肩搭背地笑,站在刚封顶的大楼前比耶,浑身是泥却笑得灿烂。
最后一页夹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用圆珠笔写着个地址,字迹潦草,像是匆忙间写下的。林清砚盯着那地址看了会儿,没看懂什么,却莫名觉得心里有点酸。他把相册放回原处,轻轻合上铁皮柜,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下午的阳光斜斜地照进工棚,落在石野的帆布床上。林清砚走过去,坐在床沿,指尖轻轻拂过床单上的褶皱。布料粗糙,却干净,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他想起石野宽厚的肩膀,想起他掌心的温度,想起他故意说“野狗的野”时眼底的故作坦然,心跳又开始不规律。
他起身走到门口,望着石野离开的方向,心里盼着他快点回来。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自己按了下去,脸颊有些发烫。
日头西斜时,石野终于回来了。他浑身是灰,连头发上都沾着水泥点子,一进门就嚷嚷着渴。林清砚赶紧起身,给他倒了杯凉白开,还加了点红糖。
“谢了。”石野接过水杯,咕咚咕咚灌了大半杯,抹了把嘴,看见林清砚站在旁边,眼神亮晶晶的,像只等主人回家的小狗,心里忽然软得一塌糊涂。
“今天没乱跑吧?”他笑着问,语气比平时柔和。
“没有。”林清砚摇摇头,看着他满身的灰,忍不住说,“我帮你打水擦身吧?”
石野愣了一下,随即摆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你细皮嫩肉的,别沾了灰。”
“没事的。”林清砚己经拿起墙角的水桶,“我来吧,总不能一首麻烦你。”
他拎着水桶去水龙头接水,回来时石野正脱背心,露出结实的上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布满细小的疤痕,是常年干活留下的勋章,肌肉线条流畅又充满力量,看得林清砚喉结动了动,慌忙移开视线。
“水来了。”他把水桶放在地上,声音有点不自然。
石野没察觉他的异样,拿起毛巾沾了水往身上擦。冰凉的水擦过滚烫的皮肤,发出舒服的喟叹。林清砚站在旁边,看着他擦胳膊,擦后背,擦腰侧,目光忍不住跟着他的动作移动,心跳快得像要蹦出来。
“看什么呢?”石野忽然回头,正好撞见他的目光。
林清砚像被抓包的小偷,慌忙低下头:“没、没什么。”
石野看着他泛红的耳根,心里跟明镜似的,嘴角忍不住往上扬。他没点破,只是把毛巾递过去:“帮我擦擦后背,够不着。”
林清砚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毛巾带着石野的体温,有点烫。他走到石野身后,踮起脚尖,轻轻擦拭他的后背。指尖偶尔碰到他紧实的肌肉,会引来石野轻微的战栗,也会让林清砚的心跳漏半拍。
石野的后背很宽,能挡住大半的阳光。皮肤上有几道深浅不一的疤痕,林清砚轻轻拂过,心里有点疼。他忍不住问:“这些疤……是怎么来的?”
“干活弄的呗。”石野说得轻描淡写,“小意思,工地上的人谁身上没几道疤。”
林清砚没再问,只是擦得更轻了些,像在对待一件珍贵的宝物。
擦完身,石野换上干净的衣服,整个人清爽了不少。他从食堂打了晚饭回来,是两碗白菜炖豆腐,还有几个馒头。“老王今天炖的豆腐,还行。”他把碗往林清砚面前推了推,“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白菜炖豆腐很简单,却炖得入味,带着点烟火气。林清砚小口吃着,看着石野狼吞虎咽的样子,觉得这顿饭比家里的山珍海味还香。
吃过饭,天己经黑透了。工地上的灯亮了起来,昏黄的光笼罩着这片忙碌了一天的土地。石野坐在门口的小马扎上抽烟,林清砚坐在他旁边,看着远处塔吊上的信号灯一闪一闪。
“石野,”林清砚忽然开口,声音很轻,“你想过离开工地吗?”
石野抽着烟,沉默了会儿,才缓缓吐出一口烟圈:“没想过。除了这个,我也不会别的。”
“你可以学啊。”林清砚看着他,“你很聪明,那个铁丝蚂蚱做得很好。”
石野笑了笑,没说话。有些事,不是想学就能学的。他掐灭烟蒂,站起身:“不早了,睡吧。”
回了工棚,两人各自躺下。黑暗中,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还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
“石野,”林清砚忽然又开口,“谢谢你。”
石野愣了一下,随即低声说:“谢什么,举手之劳。”
“谢谢你收留我,谢谢你……对我好。”林清砚的声音很轻,带着点真诚。
石野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转过身,面对着林清砚的方向,虽然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傻样。”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睡吧。”
黑暗中,林清砚轻轻“嗯”了一声,嘴角带着微笑,慢慢闭上了眼睛。
这一夜,工棚里的呼吸声,似乎比往常更合拍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