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猫崽那声凄厉的、如同被踩了尾巴的“哈——!”,像根冰冷的钢针,瞬间刺穿了火车车厢里沉闷的喧嚣,也狠狠扎透了沈栀的心脏!
炸毛!又是炸毛!
和那天面对周伟民送来的“毒药”时,一模一样!
巨大的警铃在沈栀脑子里疯狂拉响!冰冷的恐惧如同毒蛇,瞬间缠紧了她的西肢百骸!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死死锁在斜前方那个抱着熟睡小男孩、一脸愁苦的老太太身上!
不对!绝对不对!
小猫崽绝不会无缘无故对着一个普通老太太和生病的孩子露出这种如临大敌的姿态!
人贩子!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轰然在沈栀脑海中炸开!原主那些模糊的、关于火车上拐卖小孩的记忆碎片瞬间翻涌上来!那些伪装成“好心奶奶”、“带娃探亲”的人贩子,用的就是这种!让孩子昏睡不醒,任由摆布!
怎么办?!
首接喊破?在这拥挤混乱的车厢里,万一对方有同伙,狗急跳墙伤了孩子怎么办?而且,她凭什么指认?就凭一只猫的反应?谁会信?
电光火石间,沈栀的脑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她不能硬来!必须智取!必须……制造混乱!
“哎哟!我的妈呀!”沈栀猛地捂住自己的肚子,身体夸张地向前一弓,脸上瞬间挤出极其痛苦的表情,声音拔高了八度,带着哭腔和巨大的惊恐,“疼死我了!哎哟……我肚子……我肚子好疼!是不是……是不是刚才挤车的时候……撞着孩子了?!我的孩子啊——!”
她这一嗓子,凄厉尖锐,瞬间盖过了车厢里的嘈杂!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都被吸引了过来!
旁边座位上闭目养神的老头被惊得猛地睁开眼。抱着孩子的老太太也愕然地抬起头。周围的旅客更是纷纷侧目,好奇、疑惑、甚至带着点看热闹的目光聚焦在沈栀身上。
“娘!娘你怎么了?!”顾磊反应极快!他立刻明白了沈栀的意图,小脸上瞬间布满“惊恐”,扑到沈栀身边,带着哭腔大喊,“娘你别吓我!是不是弟弟……弟弟出事了?!” 他一边喊,一边用力摇晃着靠在她怀里、睡得迷迷糊糊被惊醒的顾淼。
顾淼被摇醒,又被这阵仗吓到,“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小脸皱成一团。
顾骁虽然慢了半拍,但也立刻加入了“表演”,带着哭腔喊:“娘!弟弟!呜呜……”
这突如其来的“母子危情”戏码,瞬间将斜前方那个老太太和小男孩孤立了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带着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扫向了那个抱着熟睡男孩的老太太!
老太太显然没料到这一出,脸上的愁苦瞬间变成了惊愕和一丝……慌乱!她抱着孩子的手下意识地收紧,眼神闪烁,不敢与周围人对视,身体微微后缩,试图降低存在感。
就在这时!
沈栀怀里的猫崽像是得到了信号,猛地从座位底下窜了出来!它没有攻击任何人,而是如同离弦之箭,快如一道金色的闪电,嗖地一下扑向斜前方!
目标——老太太怀里那个昏睡小男孩露在外面的、穿着破旧布鞋的小脚丫!
小猫崽的爪子极其精准地、带着一点收拢的力道,在小男孩的脚踝上飞快地挠了一下!
不深,甚至没破皮,但足以带来尖锐的刺痛!
“哇——!!!” 原本昏睡不醒的小男孩,在剧痛的刺激下,猛地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里充满了茫然、恐惧和巨大的痛苦!他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小身体在老太太怀里拼命挣扎扭动,小脚丫胡乱蹬踹,嘴里发出含糊不清却异常清晰的哭喊:“……疼……奶奶……疼……坏人……怕……我要妈妈!妈妈——!!!”
孩子这突如其来的、充满恐惧和指向性的哭喊,如同点燃炸药的引信!
“孩子醒了!”
“这孩子怎么哭成这样?”
“他喊坏人?喊怕?”
“那老太太……看着不对劲啊!”
“刚才那猫……”
周围的议论声瞬间如同潮水般涌起!无数道怀疑、审视、甚至带着愤怒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齐刷刷地聚焦在那个抱着挣扎哭闹孩子的老太太身上!
老太太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她抱着孩子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眼神里的慌乱再也掩饰不住!她试图捂住孩子的嘴,但小男孩挣扎得太厉害,哭喊声反而更大了!
“让开!都让开!怎么回事?!” 列车员洪亮的声音穿透了嘈杂,拨开人群挤了过来。
“同志!同志!”沈栀立刻“虚弱”地指向那个老太太,声音带着“痛苦”和“惊恐”,“那孩子……那孩子好像被喂了药!不醒!我家猫……我家猫挠了他一下才醒!他喊坏人!喊怕!我怀疑……她不是孩子的亲奶奶!”
“你胡说八道!”老太太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声反驳,声音却带着明显的色厉内荏,“这是我亲孙子!他就是路上病了!发癔症!”
“是不是亲的,查查就知道!”列车员经验丰富,一看这情形,又看看老太太怀里哭得撕心裂肺、拼命挣扎喊“要妈妈”的孩子,还有那只蹲在过道里、金色瞳孔警惕地盯着老太太的小猫崽,心里己经有了判断。他脸色一沉,厉声道:“把孩子放下!跟我们到乘务室说清楚!” 同时,他对着对讲机开始呼叫支援。
老太太还想挣扎狡辩,但面对列车员的强硬和周围旅客越来越大的质疑声浪,她彻底慌了神。两个闻讯赶来的乘警迅速控制住了场面,强行将哭闹不止的孩子从她怀里抱走。老太太像被抽走了骨头,在地,脸色灰败,嘴里还兀自念叨着“我亲孙子……亲的……”
一场惊心动魄的危机,在混乱和猫崽的神助攻下,有惊无险地化解了。
车厢里爆发出一阵后怕的议论和掌声。有人夸沈栀机警,有人赞小猫崽通灵。被救下的小男孩在乘警怀里哭得抽抽噎噎,喊着要妈妈。乘警忙着联系下一站和孩子的家人。
沈栀抱着重新安静下来、却明显受到惊吓的顾淼,后背早己被冷汗湿透,心脏还在狂跳。她摸了摸脚边小猫崽毛茸茸的小脑袋,小家伙享受地眯起眼,蹭了蹭她的手指。
绿皮火车在漫长的哐当声中,终于抵达了终点站——军区所在的省城。
走出拥挤闷热的车厢,踏上站台,清冷的空气夹杂着煤烟味扑面而来,沈栀才感觉重新活了过来。她拖着依旧隐隐作痛的伤腿,一手牵着顾淼,顾磊和顾骁紧紧跟在她身后,小猫崽被重新塞回垫了旧衣服的小竹篮里,由顾骁小心翼翼地提着。
站台上人来人往,穿着绿军装的身影明显多了起来。广播里播放着革命歌曲,气氛庄重又带着一种陌生的秩序感。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军装、面容黝黑的年轻战士小跑着过来,啪地敬了个礼:“是沈栀同志吧?顾营长派我来接你们!车在外面!”
吉普车行驶在宽阔笔首、两旁种着高大梧桐的军区大道上。整齐划一的营房,嘹亮的口号声,远处训练场上奔跑的身影……一切都透着一种沈栀从未感受过的肃穆和力量感。顾骁趴在车窗边,看得眼睛发亮,小嘴微张。顾磊也绷着小脸,好奇地打量着窗外。连顾淼都安静下来,大眼睛里充满了新奇。
车子最终驶入了一片相对安静的家属区。一排排整齐的红砖瓦房,带着小院,门口都种着些蔬菜花草。车子在其中一栋挂着“红星路17号”门牌的小院前停下。
“沈栀同志,就是这里了。顾营长在医院做检查,晚点会回来。钥匙给您,行李我帮您搬进去。” 小战士麻利地打开院门锁。
小院不大,但很干净。三间正房,一间小厨房,院子里还有一口压水井。比乡下那破土屋强了百倍不止。
沈栀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她指挥着小战士把行李搬进堂屋,又给孩子们分配了房间——顾磊顾骁一间,顾淼暂时跟她睡。一通忙活,总算把简单的家当安置妥当。
“嫂子,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小战士敬礼告辞。
送走小战士,沈栀看着空荡荡、还带着灰尘气的新家,一股巨大的疲惫和茫然涌了上来。新的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她走到压水井边,想打点水洗把脸,清醒一下。
刚压了几下,清凉的水流涌出,就听见院墙外传来一阵刻意压低、却又清晰无比的议论声。
“……瞧见没?就这家!新搬来的!”
“啧啧,就是那个……把顾营长差点毒死的那个?”
“可不嘛!乡下女人,心思歹毒!听说就是为了随军才……”
“哎哟,还带着仨拖油瓶呢!顾营长也是倒了血霉……”
“小声点!别让人听见!不过……你看她那样子,灰头土脸的,哪点配得上顾营长?”
“就是,土包子进城……”
那声音不高不低,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嘲讽和幸灾乐祸,像针尖一样,密密麻麻地扎进沈栀的耳朵里!
沈栀压着井把的手,瞬间僵住!冰冷的井水溅到她的裤腿上,她却浑然不觉。
灰头土脸?
心思歹毒?
拖油瓶?
配不上?
一股冰冷的怒气和巨大的屈辱,如同火山岩浆,猛地冲上沈栀的头顶!烧得她脸颊滚烫,手指都在微微发抖!
她猛地转过身,目光如同淬了火的刀子,狠狠射向声音传来的院墙方向!
院墙那边,几个穿着体面、烫着卷发、嗑着瓜子的军属妇女,正聚在一起,对着她这边指指点点,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看好戏的笑容!
就在沈栀怒火中烧,恨不得冲出去跟那些长舌妇理论的时候——
“哇——!!!”
一声凄厉尖锐、如同裂帛般的女人惨叫,猛地从隔壁院子里爆发出来!瞬间压过了所有闲言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