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平静之后
蝉鸣渐起的六月，傅季言出院那天，阳光穿过梧桐枝叶在地面碎成闪烁的金箔。他单肩背着行李袋，背上还缠着纱布，却固执地伸手抢夺我怀里的保温桶：“小丫头，照顾人还轮不到你。”说着用手揉乱我的头发，细碎的阳光顺着他的指尖漏进我的衣领，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校园里的喧嚣像被按下静音键，赖旭消失在拥挤的人群中，却在我的储物柜里悄悄留下一本本《篮球战术图解》。泛黄的书页间夹着字迹工整的批注，熟悉的笔锋让我想起我们刚在一起时他总在我错题本上画的鼓励笑脸。某天傍晚训练结束，夏琳突然拽着我的胳膊往观众席方向努嘴：“你看，赖旭在观众席最后一排。”我装作专注收拾护腕，余光却瞥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他穿着白色卫衣，正低头反复擦拭着篮球，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道解不开的数学题。
江智辉的出现打破了这份小心翼翼的平衡。晨光熹微的清晨，他斜倚在教室后门的栏杆上，校队外套随意搭在肩头，脖颈处还沾着未干的汗渍。见我抬头，他立刻勾起嘴角露出招牌痞笑：“苏队长，早餐想吃小笼包还是豆浆油条？”我冷哼一声低头演算习题，笔尖却在草稿纸上戳出细密的小洞。他却变魔术般从身后掏出一袋鲜红的草莓，熟透的果子还带着晨露：“听说女生都喜欢甜的？”
“不用。”我把草莓推回去，心跳却莫名加快。江智辉非但不恼，反而倾身凑近，薄荷混着汗水的气息将我笼罩：“昨天你训练时，那个防守动作重心不稳，要不要我教你？”我慌忙后退，后腰重重撞上身后的课桌，撞翻的铅笔盒哗啦啦散了一地。他蹲下身帮我捡拾文具，指尖不经意擦过我的手背，温度烫得惊人。
篮球场成了他的专属舞台。每当我在塑胶场地上运球，隔壁场地就会响起震耳欲聋的拍球声。“苏念乔！看这边！”江智辉高高跃起扣篮，白色球衣被风掀起，小麦色的腰线在阳光下若隐若现，晶莹的汗珠顺着腹肌纹路滑进运动裤边缘。我红着脸转身，却听见他得逞的笑声穿透整个球场：“害羞什么？以后有的是机会看！”
某个闷热的傍晚，我在校门口又撞见倚着黑色摩托车的江智辉。他戴着的头盔上贴着我们上次一起看的动漫角色贴纸，银色镜片反射着晚霞的光。“顺路送你？”他晃了晃车钥匙，金属碰撞声清脆悦耳，“新车，飙到八十码都稳。”我刚要开口拒绝，他突然摘下头盔，发梢还沾着训练后的水珠，眼底是少见的认真：“你上次被蒋黎欺负，我没保护好你……这次换我守着你。”
晚风卷起他机车外套的衣角，带着淡淡的机油味。我望着他身后空荡荡的后座，想起天台那夜他绷紧的下颌线，想起他守在病房整夜未眠的疲惫身影。远处便利店的霓虹招牌在暮色里明明灭灭，蝉鸣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
回到家推开储物柜，最新一期的《篮球战术图解》又安静地躺在那里。楼下传来摩托车的轰鸣声，我趴在窗台上往下看，江智辉正仰头朝我挥手，头盔上的卡通贴纸在路灯下泛着柔光。
手机突然震动，傅季言发来消息：「明天复诊，敢不来接我试试？」配图是他缠着绷带的腰比出的恶狠狠表情。我对着屏幕笑出声，窗外的月光爬上窗台，将满地心事都镀上温柔的银边。这场暴风雨后的平静，裹挟着未说出口的情愫，在蝉鸣与晚风里悄然生长。
周末清晨，我照例去体育馆训练。推开铁门的瞬间，晨光倾泻而入，照亮满地滚动的篮球。角落的储物柜上摆着杯温热的豆浆，杯壁凝结的水珠洇湿了张便签纸，熟悉的字迹写道：「三分线外起跳时，记得收腹。」我握着豆浆杯转身，透过玻璃幕墙看见江智辉在机车上，正仰头灌着运动饮料，喉结滚动的弧度被朝阳勾勒得格外清晰。
训练结束时，乌云突然压城。我抱着篮球站在体育馆门口，看着豆大的雨点砸在地面溅起水花。正犹豫要不要冒雨跑回家，轰鸣声由远及近，江智辉的摩托车稳稳停在面前。他甩下备用头盔，雨滴顺着他微卷的发梢滑进衣领：“愣着干嘛？上来。”
机车驶入雨幕的瞬间，我下意识攥紧他的衣角。雨水打在头盔上噼啪作响，他身上的薄荷香混着潮湿的空气将我包围。拐过熟悉的街道时，我突然瞥见巷口那个熟悉的身影——赖旭撑着黑伞站在便利店门口，白色球鞋踩进积水里，目光追着我们远去的方向，首到消失在雨雾深处。
到家时雨势渐小，江智辉摘下头盔甩了甩头发，发梢甩出细碎的水珠：“明天早餐想吃什么？我顺路带。”我正要开口拒绝，他却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扫过耳畔：“别拒绝，不然我就天天在校门口堵你。”说完笑着跨上机车，引擎声划破雨后的宁静。
我抱着篮球往楼道走，怀里的豆浆还残留着温度。手机震动，傅季言发来新消息：「听说某人被江智辉堵了整个星期？需要我英雄救美吗？」配图是他绷着脸的自拍。我对着屏幕摇头轻笑，窗外的雨彻底停了，晚霞染红半边天空，像极了少年们炽热又张扬的心事。
这场风波过后，生活重新步入正轨。储物柜里的战术笔记依然定期出现，篮球场边的加油声依然响亮，只是多了个总爱耍帅的身影，和一颗总在不经意间加速跳动的心。蝉鸣声里，我们的故事仍在继续，带着青春特有的青涩与热烈，在岁月里慢慢发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