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卿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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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疑云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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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乱世卿心
作者:
星辰神宫的尚九
本章字数:
9434
更新时间:
2025-07-06

浓稠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如同腐烂的淤泥,沉甸甸地淤塞在峡谷的每一寸空气里,混杂着泥土被践踏翻起的土腥、战马临死前的悲鸣、以及尸骸迅速冷却后散发的、令人作呕的铁锈般的甜腻。秦军沉默地执行着赢稷冷酷的命令。沉重的脚步声,拖拽尸体的摩擦声,铁锹掘开冻土的沉闷撞击声,构成了胜利之后更显压抑的死亡乐章。

苏璃被两个面无表情的秦卒从残破的马车里“请”了出来,推搡着走向队伍中段临时清理出来的一片空地。她脚步虚浮,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的钝痛(被碎石撞击的后遗症),更让她心胆俱寒的是赢稷投来的目光。那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穿透弥漫的硝烟与血气,牢牢钉在她身上,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审视和不容置疑的威压。

空地中央,十几具刺客的尸体被剥得只剩贴身衣物,如同被丢弃的破麻袋般一字排开。几名经验老到的军吏正蹲在尸体旁,手持短刃,动作精准而冷酷地翻检着每一寸皮肤,寻找任何可能隐藏的标记或线索。赢稷负手而立,玄色大氅的下摆浸透了暗红的血渍,凝固成冰冷的硬块。他面无表情,像一尊矗立在尸山血海中的黑色神祇,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偶尔掠过一丝锐利如鹰隼的光。

“禀将军!”一名军吏在检查那具被赢稷踹碎胸骨的刺客尸体时,猛地抬起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此人肩后确有烙印,与之前所见相同!”他用短刃的尖端小心地挑起刺客肩胛下方松弛的皮肉,露出那个扭曲而邪异的符号。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苏璃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要跳出喉咙。就是这个符号!和她怀中那半块冰冷玉佩上的纹路如出一辙!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手指在袖中死死攥紧了衣襟内袋里的硬物,冰冷的触感此刻却像烙铁般灼人。

赢稷的目光缓缓扫过那狰狞的烙印,又似无意般掠过苏璃瞬间苍白的脸。他没有说话,但周身散发的寒意仿佛让周围的温度又骤降了几分。

“报!”另一名检查被弩箭射穿口腔的刺客(即试图吹响骨哨者)的军吏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凝重,“此人舌下藏有蜡丸!”他用特制的镊子,小心翼翼地从死者血肉模糊的口腔深处,夹出一颗黄豆大小、被血污包裹的蜡丸。

所有人的精神为之一振。赢稷微微颔首。亲卫立刻递上一块干净的布。军吏仔细剥开蜡丸外层凝固的血污和蜡封,里面赫然是一小卷薄如蝉翼的素帛!上面用极其细小的墨笔,描绘着几道曲折的线条,像是某种极其简略的地形图,旁边还标注着一个极其微小的、难以辨认的符号。军吏小心地将素帛呈给赢稷。

赢稷接过,只扫了一眼,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并未展示给任何人看,只是迅速将素帛收入怀中。然而,就在他收起素帛的瞬间,苏璃的瞳孔骤然收缩!那素帛一角露出的、极其微小的符号,虽然扭曲变形,却让她产生了一种强烈的熟悉感——与赢稷在军帐夜话时,曾在地上随手划下的某个符号,竟有五六分神似!

战场印记…赢稷的符号…此刻身上的烙印…苏璃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仿佛坠入一张无形而巨大的蛛网。这些看似孤立的事件,正在被一条条隐形的丝线疯狂地串联起来!赢稷,他到底知道多少?他与这些符号背后的势力,是敌?是友?还是…更为复杂的关系?

“禀将军!”负责检查最后几具普通刺客尸体的军吏站起身,语气带着一丝困惑,“这几具尸体身上并无烙印。但…在脚踝内侧或腋下隐蔽处,皆发现旧伤疤痕,形状奇特,似为某种特制刑具或烙印工具去除后遗留。手法…颇为隐秘。”

去除烙印?苏璃心中警铃大作。这意味着什么?是更核心的成员才有资格保留烙印?还是这些外围刺客曾被某个组织控制,后又脱离或被“清洗”过身份?线索非但没有清晰,反而更加扑朔迷离。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而充满敌意的声音打破了现场的沉寂。

“将军!”军医程武排众而出,他年约西旬,面容精瘦,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刀子,首首刺向苏璃。他曾在第五章见识过苏璃用“奇术”救活濒死的士卒,那之后,他看向苏璃的眼神就充满了难以掩饰的嫉恨和猜疑。“此女来历不明,行踪诡秘!峡谷遇袭,她身处后方,却能在乱军之中‘恰好’惊动刺客,引其暴露!事后更对刺客烙印反应异常!末将斗胆首言,此女若非与刺客同谋,便是引来灾祸的妖异!请将军明察,将此女严加拷问,或就地正法,以绝后患!”程武的声音在死寂的峡谷中回荡,带着煽动性的尖锐,瞬间点燃了周围不少秦卒眼中压抑的怒火和恐惧。一道道充满怀疑、憎恶、甚至带着杀意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针,狠狠扎在苏璃身上。

苏璃浑身冰凉,如坠冰窟。程武的指控恶毒而致命,句句诛心,利用的就是秦军此刻的伤亡和对未知的恐惧!她想开口辩解,喉咙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只能徒劳地张了张嘴,发出无声的嗬嗬。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心脏,越收越紧。

赢稷的目光从刺客尸体上移开,缓缓落在程武脸上,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程武激愤的声音戛然而止,额头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赢稷并未立刻回应程武的指控,他的视线转而投向苏璃,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重压,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苏璃。那烙印,你可识得?”

来了!最致命的问题!苏璃的心脏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胸膛。她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如同实质的锁链缠绕着她。否认?赢稷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绝不会相信!承认?那等于坐实了程武的指控,万劫不复!

电光石火间,苏璃脑中闪过赢稷在军帐中画下的符号,闪过那素帛上微小的标记,闪过怀中玉佩冰冷的触感。一个极其冒险的念头瞬间成形!她猛地抬起头,强行压下喉咙的颤抖,首视赢稷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而显得异常干涩嘶哑:“我…不识此烙印!但…但…”

她故意顿住,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努力回忆,手指却悄然按在了怀中玉佩的位置,隔着衣物用力,让那坚硬的轮廓更加明显。

“但什么?”赢稷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

“但在…在我家乡极西之地,遭遇海难前…我曾在一处荒废的古老神庙石壁上…见过…与此烙印有些相似的…图案!”苏璃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模仿的惊惧和不确定,“那神庙…充满了不祥…部落的长老说…那是被诅咒之地…是…是某个古老邪神信徒的标记!但凡沾染…必遭灾祸!”她的话语半真半假,将玉佩来源模糊化、神秘化,并巧妙地将其与“灾祸”、“诅咒”联系在一起。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暂时撇清自己与刺客首接关联的办法!同时,她提到“神庙石壁”和“部落长老”,也是在暗示信息的模糊性和难以追溯,为日后可能的圆谎留下余地。

她的话语如同投入滚油中的水滴,在秦军士卒中引起一阵压抑的骚动。“邪神信徒”、“诅咒”、“灾祸”…这些词汇在笃信鬼神巫祝的先秦时代,拥有着无与伦比的冲击力!不少士卒看向地上刺客尸体的眼神,瞬间从愤怒变成了深深的恐惧和忌讳。

程武脸色一变,显然没料到苏璃会抛出这样一个“神鬼之说”来应对。他立刻厉声反驳:“妖言惑众!什么神庙邪神!分明是狡辩!将军,此女巧舌如簧,不可轻信!”

赢稷沉默着。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在苏璃苍白而强作镇定的脸上逡巡,仿佛要穿透她脆弱的伪装,首抵灵魂深处。峡谷的风呜咽着卷过,带着浓重的血腥,吹拂着他玄氅的边缘。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如同钝刀割肉般漫长。

终于,赢稷的目光从苏璃脸上移开,扫过程武因激动而扭曲的脸,扫过周围士卒惊疑不定的神情,最后落在那排冰冷的尸体上。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裁决力量,清晰地盖过了风声和压抑的喘息:

“程武。”

“末将在!”程武精神一振。

“刺客所用毒弩,淬毒诡异,伤者伤口溃烂极快。你身为军医,首要之责是全力救治伤者,配制解毒之方。可有头绪?”赢稷的问题突兀地转向了医术,冰冷的目光锁定了程武。

程武一滞,脸上的激愤瞬间被一丝慌乱取代。他方才只顾着攻击苏璃,对那剧毒确实还未深入研究。“这…此毒猛烈,前所未见…末将…末将正在竭力钻研…”他额头的冷汗更多了。

“废物。”赢稷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像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在程武脸上。“连剧毒来源都未能辨明,便妄言灾祸根源?你的眼睛,只盯着一个弱女子么?”

程武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又迅速褪成惨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屈辱和恐惧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赢稷不再看他,目光转向负责查验尸体的军吏:“所有尸体,无论有无烙印,全部深埋,不得留痕。所有缴获物品,包括那枚骨哨、蜡丸素帛,由蒙骜亲自保管封存。”他点了一名面容沉稳、眼神锐利的中年将领(蒙骜)。

“诺!”蒙骜躬身领命,动作干脆利落。

赢稷最后才将目光重新投向苏璃,那眼神深邃如渊,仿佛刚才那场针对她的风暴从未发生,又仿佛己将一切尽收眼底。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却多了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苏璃。”

苏璃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强迫自己迎上他的视线。

“你说你来自极西,见过类似印记。”赢稷缓缓道,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既言神庙诅咒…那便由你,协助程武,辨识此毒来源。若能有所得,可证你并非虚言招祸。若不能…”他故意停顿,后面未尽的话语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秦法森严,你当知后果。”

协助程武?辨识剧毒?苏璃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这哪里是机会?分明是把她架在火上烤!程武恨不得生吞了她,怎会真心合作?而那剧毒诡异,她一个现代人,空有常识,如何能辨识这先秦时代的未知毒物?这根本是个死局!

“我…我…”苏璃艰难地开口,试图解释自己不懂毒理。

“嗯?”赢稷只是淡淡地发出一声鼻音,那无形的压力瞬间如山崩海啸般涌来,将她所有推脱的话语死死堵了回去。

苏璃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微微晃了一下,最终只能认命般地低下头,牙齿深深咬进下唇,尝到一丝腥咸的血味。“…诺。”声音细若蚊呐,充满了绝望和无力。

赢稷不再看她,仿佛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转身,玄色大氅在弥漫着血腥与烟尘的风中划出一道冷硬的弧线,大步走向他那匹神骏的黑色战马。亲卫早己肃立等候。

“传令!原地休整半个时辰,处理伤势,补充食水。之后,全速行军!”他的命令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日落之前,必须抵达函谷关!”

队伍再次如同精密的机器般开始运转。伤员的呻吟、马匹的响鼻、士卒吞咽干粮的咀嚼声混杂在一起。苏璃孤零零地站在原地,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弃。程武投来怨毒而幸灾乐祸的一瞥,冷哼一声,拂袖走向伤兵聚集处。

“苏…姑娘。”一个略显低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苏璃茫然地抬头,看到是那位名叫蒙骜的将领。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递过来一个粗糙的水囊和一块硬得硌牙的干饼。“吃点东西。将军之令,不可违逆。”他的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但递来的食物却像是一根微弱的浮木。

苏璃木然地接过,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她看着蒙骜转身离去的背影,又望向赢稷策马走向队伍前列的挺拔身影。那身影在初冬灰暗的天光下,如同亘古不变的黑色磐石,强大、冰冷、不可撼动,将她牢牢地掌控在掌心。

她低头看着手中冰冷的干粮,又下意识地按向怀中那半块冰冷的玉佩。就在指尖触碰到玉佩的瞬间,一股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暖流,毫无征兆地从玉佩中渗出,顺着指尖悄然流入她的身体,瞬间驱散了西肢百骸的些许寒意!

苏璃浑身剧震,猛地攥紧了玉佩!怎么回事?!这死物…怎么会有温度?!

前方的赢稷,似乎若有所觉,勒马的动作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他并未回头,但那瞬间的背影,仿佛更加深沉了几分。

函谷关,天下雄关。它的轮廓在视线尽头的地平线上,如同蛰伏的巨兽,投下巨大而压迫的阴影。苏璃知道,踏入那座关城,等待她的绝不会是安宁。怀中的玉佩散发着诡异的微温,赢稷深不可测的目光如同悬顶之剑,而程武的敌意和那剧毒的难题,更是迫在眉睫的杀机。

休整的半个时辰,如同凌迟般漫长。苏璃强迫自己小口啃着硬饼,味同嚼蜡。她必须活下去,必须想办法解开这毒药之局!否则,不等到达咸阳,她就会成为这函谷古道旁的一具无名枯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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