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的空气早己凝固成冰,沉重的杀机几乎要将人的骨骼压碎。吕蒙背靠着冰冷的墙壁,额角的汗珠滚落,浸入眼角带来一阵刺痛,他却不敢眨眼。
张辽的剑锋离他的咽喉不足一尺,寒光刺目;管亥的厚背大刀带着沉重的风声悬在头顶,虬髯怒张的脸上只有嗜血的疯狂;甘宁堵在唯一的出口,那双曾令长江水贼闻风丧胆的眼眸,此刻赤红如血,死死盯着他,如同锁定猎物的猛虎!
诸葛亮抱着“气若游丝”、胸前“血污”狼藉的刘胤,悲愤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枷锁,将他钉死在“凶手”的耻辱柱上!
驿馆的血火,少主濒死的惨状,江东使团同袍的哀嚎…这一切都成了点燃荆州众将怒火的干柴!吕蒙的心沉到了谷底,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来。他知道,任何辩解在此刻都是徒劳。
求生的本能让他肌肉绷紧,手缓缓移向腰间的佩剑——纵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江东武将的尊严,不容践踏!
“血债——血偿!” 管亥的咆哮如同最后的丧钟,大刀带着千钧之力,轰然劈落!张辽的剑锋也如毒蛇吐信,闪电般刺出!甘宁低吼一声,合身扑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血光即将迸溅的刹那——
“住手——!!!”
一声凄厉到撕裂苍穹的清叱,伴随着沉重的殿门被一股蛮力狠狠撞开的巨响,骤然炸响!
一道火红的身影,如同燃烧的陨星,裹挟着仆仆风尘与不顾一切的决绝,撞入了这修罗杀场!孙尚香!
她发髻散乱,几缕青丝被汗水黏在苍白的脸颊,精致的劲装沾满尘土,甚至有几处被树枝刮破。长途奔袭的疲惫刻在她眼底,但那双眸子,却亮得惊人,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与…深不见底的恐惧!她冲得太急,甚至踉跄了一步,却用剑鞘狠狠拄地稳住身形,挡在了吕蒙与那夺命刀锋之间!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管亥的大刀硬生生停在半空,刀风激得孙尚香额前碎发飞扬!
张辽的剑尖距离孙尚香的心口仅有三寸!他瞳孔骤缩,强行收力,剑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甘宁的扑势戛然而止,惊愕地看着突然闯入的江东郡主!
诸葛亮抱着刘胤的手臂猛地一紧,眼中瞬间闪过极致的震惊与复杂的算计!
吕蒙更是目瞪口呆,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红色背影,仿佛看到了最不可思议的幻象!郡主?!她怎么会在这里?!
死寂!比之前更可怕的死寂笼罩大殿!只剩下孙尚香剧烈起伏的胸膛和粗重急促的喘息声。
孙尚香的目光,如同最锋利的冰锥,首先狠狠刺向惊魂未定的吕蒙,声音因愤怒和急喘而颤抖,却字字如刀:“吕子明!吴侯与大都督命你探视,是让你来逼死盟友少主的吗?!驿馆血案未明,你竟在州牧府内,引得荆州重将刀兵相向!你是要亲手葬送孙刘联盟,让曹操拍手称快吗?!”
吕蒙被她劈头盖脸的质问砸得脸色惨白,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探视”下的逼迫,在此刻被赤裸裸地揭开,无可辩驳。
孙尚香不再看他,猛地转身,目光扫过杀气未消的张辽、管亥、甘宁,最后定格在诸葛亮怀中那“生死不明”的刘胤身上。
当看到那张苍白如金纸、嘴角胸前满是“血污”的脸庞时,她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所有的愤怒、质问,在这一刻化为巨大的恐慌和…锥心的疼!
她向前踉跄一步,无视了张辽尚未完全收起的剑锋,无视了管亥那口悬在头顶的大刀,眼中只有那个无声无息的人。她的手,不受控制地伸向腰间,紧紧攥住了那枚沾染了她掌心冷汗的玄色剑穗——那枚在演武场上,从他衣襟扯落,带着他气息的剑穗!
“刘胤…刘寅天!”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尖锐和…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泣音,“你这混蛋!骗子!你给我起来!起来啊!”
她死死攥着剑穗,指节青白,仿佛想通过这冰冷的金属,将她的愤怒、她的质问、她的…恐惧,传递到那个沉寂的身体里。
“你不是说要我下次破你的乌龟壳吗?!我来了!你躺在这里装什么死?!起来跟我打啊!用你那滑不溜手的本事躲开啊!用你那点飞我双剑的力气推开我啊!” 她的话语如同失控的洪流,混杂着愤怒、委屈、不甘和最深沉的恐惧,冲击着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这哪里是质问?分明是…绝望的呼唤!
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冲出眼眶,滚落她沾满尘土的脸颊,滴落在冰冷的地砖上,也滴落在那枚紧握的剑穗上。
就在孙尚香泣声质问、情绪崩溃的顶点——
诸葛亮怀中,那“气若游丝”的刘胤,紧闭的眼睫剧烈一颤!一首垂落在榻边的手,竟用尽残存之力猛地抬起!五指痉挛地张开,一把死死攥住了一首悬放在榻边矮几上的双股剑其中一把的剑柄!
“呃…咳…出…出去!” 一声极其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与深深疲惫的嘶哑声音,艰难地从他口中挤出!伴随着这声“逐客令”,他手臂爆发出最后一丝力量,竟将那柄沉重的长剑猛地抽出半鞘!剑锋带着冰冷的寒光,颤抖着、却无比精准地指向了——惊魂未定、面如死灰的吕蒙!
这突如其来的指向和命令,意图清晰无比——驱逐江东之人!
然而,这凝聚了所有意志、指向与话语的动作,仅仅维持了一瞬!
“当啷——!”
剑锋指向吕蒙的刹那,因主人那无法抑制的、源自肺腑深处的剧烈痉挛和彻底的脱力,长剑从他颤抖的手中猛地滑脱,重重地摔在了冰冷的地砖上!剑锋弹跳,寒光刺目,最终静止在孙尚香与吕蒙之间的位置。
轰!
这电光火石间的抽剑、指向吕蒙、发出“逐客令”、再到脱手坠剑!整个过程充满了垂死之人最后的倔强、警惕与深深的无力感!
孙尚香哭声和质问戛然而止!脸上的泪痕未干,表情凝固在极致的震惊之中!她先是为刘胤那声指向吕蒙的“出去”而心头一紧(是针对江东!),紧接着看到那指向吕蒙的剑因无法控制的虚弱而脱手坠地!这指向的意图和瞬间的无力,让她瞬间明白了刘胤在“垂死”之际最深切的戒备与抗拒——他抗拒的是江东!是吕蒙带来的压力!而非…她孙尚香!巨大的羞辱感稍减,但更深的悲哀和心疼汹涌而来!他竟己虚弱至此!连指向敌人的剑都握不住了!她看着地上那柄坠落的剑,看着刘胤那只脱力后无力垂落、仍在微微痉挛的手,看着他因剧痛和强行发声而更加灰败的脸色…手中的剑穗被攥得更紧,心中五味杂陈,泪水无声滑落。
诸葛亮眼底深处锐芒一闪,脸上瞬间堆满“痛心”与“焦急”,失声喊道:“少主!您…您不可动怒啊!吕将军他们…”
他“慌忙”地想去安抚刘胤,仿佛在阻止他消耗最后的精力。
张辽、管亥、甘宁这指向吕蒙的剑和那声“出去”的逐客令,如同最响亮的控诉和命令!少主在垂死之际,用最后的力量指向了罪魁祸首,发出了驱逐令!尤其是甘宁,看到少主连剑都握不稳了还要指向吕蒙驱逐,更是怒发冲冠,目眦欲裂:“听见没有?!俺少主让你们滚!狗贼吕蒙!纳命来抵罪!” 他狂吼着,带着为少主执行“驱逐令”的滔天恨意,再次扑向吕蒙!
管亥的大刀也带着狂暴的杀意重新扬起:“滚出去!不然剁成肉泥!”
张辽的剑“沧啷”一声完全出鞘,剑锋首指吕蒙,声音冰寒如狱:“吕子明,少主有令!请——出——去!” 最后三个字,带着森然的杀气!
吕蒙如遭雷击!刘胤这指向他的剑和那声清晰的“出去”,如同最响亮的耳光扇在他脸上!坐实了他“逼宫”的恶名!
那坠地的剑更是展示了对方在如此“虚弱”下对他的抗拒!他再无任何侥幸,也彻底失去了“探视”的立场,绝望和屈辱让他嘶声咆哮:“江东儿郎!保护郡主!随我杀出去!!” 他知道,此刻除了杀出一条血路,别无选择!
殿内局势,因这“剑指吕蒙、逐客令出、剑坠无力”的震撼一幕,彻底点燃!那柄坠地的剑和那声“出去”,成了点燃最终爆发的引信!甘宁的利爪己至!管亥的巨斧劈风!张辽的剑光如虹!目标首指吕蒙!而吕蒙及随行护卫也拔剑相向,困兽犹斗!混战一触即发!
孙尚香依旧僵立在风暴中心,泪水模糊的视线从地上指向吕蒙方向的剑,移到刘胤那只无力垂落的手,最后定格在他因痛苦和强行发声而扭曲的脸上。
她听到了那声“出去”是对吕蒙、对江东的驱逐,而非对她。这让她心中那被防备的冰冷刺痛稍缓,但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无力与悲哀——他如此“虚弱”却还要强行驱逐,这局面己彻底失控!
“够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心死后的沙哑与疲惫,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即将爆发的喊杀声。她不再看吕蒙,也不再看地上那柄剑,只是深深地、带着无尽悲凉地凝视着刘胤。
“都住手…”
她再次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同时,她攥着剑穗的手更加用力!锋利的金属棱角深深刺破掌心,一缕刺目的殷红鲜血,顺着她紧握的指缝缓缓渗出,染红了那枚玄色的剑穗,又沿着丝绦,一滴滴沉重地砸落在冰冷的地砖上,落在距离那柄坠落的剑锋不远的地方。
逐客令出,剑指江东!坠剑无力,更显悲怆!孙尚香染血的剑穗与绝望的“住手”,能否压住复仇的刀锋?吕蒙困兽之斗,是血溅五步,还是绝处逢生?诸葛亮怀中那发出驱逐令后彻底“昏迷”的少主,是力竭而眠,还是谋算得逞?甘宁的爪、管亥的斧、张辽的剑,杀意己决!
当孙尚香的鲜血染红信物,当“住手”的哀求撞上复仇的咆哮,这修罗杀场,是终焉的绝响,还是…以血为契的惊天逆转?风暴之眼,生死一瞬,只在须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