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有人在家吗？”屋内明显没人，张宁还是象征性地问了一句。
门窗大开的缘故，屋子里很亮堂，站在门口往内看，刚入眼的是一个木质供台，上面摆着一只粗糙的木偶，两支白蜡烛一刻不停地燃烧，蜡泪在桌面凝固成一大片，这里应该点过许多蜡烛。
张宁半个身子趔进去，再往里看。
屋子左边没有开窗，有些暗，但张宁看得清楚，一堆杂物中，趴跪着一只小小的木牛。
“我可以进来吗？”张宁提高嗓门问。
好，没人回答，那就是默认可以。
张宁抬脚，要跨过门槛，供台上的木偶突然动了。
它抖动着身子，像是刚被激活的机器人，蹦跳两下，它的嘴巴是刻出来的，浅浅一道凹槽，但可以张合。
小嘴张合间，屋内发出声音：“快进来叭！快进来叭！”
“木匠在家吗？我找木匠。”张宁顿在门前。
木偶看她不进来，短短的木手臂居然动起来了，它叉着腰道：“我就是木匠！木匠就是我！”
这小身板能干啥？烧锅都不够。也难怪，眼镜男说木匠家没有人。
把蜡烛吹灭，这小木偶人还能动吗？张宁好奇，但没尝试，还要靠木匠做木牛呢，今天不带母牛回去，她就会被安娜判死刑。
“我需要一头木牛，今天就要。”张宁进屋，一点不客气地转悠。
虽然这里的一切都很怪，但她没得选，这古怪的世界，就像没有说明书的炸药包，点不点都可能炸。
“带东西了吗？”木偶在供台上蹦来蹦去，面朝张宁，生怕她偷东西一样。
它说的应该是骨粉。
“带了，”张宁走到杂物堆旁，拍了拍小木牛的脑壳，“这个是做好的？”
“嗯嗯。”木偶跳到供台边角，死盯着张宁。
“那我要这个。”
木偶低下头，它下盘是圆球状，左右晃动着，似乎在思考。
“不行！”门外站着一个男人，他有着竹竿身材，正是张宁在市集上见到的那位。
市集上，这个男人走在一个胖男人身后，拉着木架车，车上盖着布。
他有着竹竿的身材，却没有竹竿的挺拔，背压得弯弯的，对木偶毕恭毕敬道：“木匠大人，我来取我家主人订做的木牛。”
木偶看看张宁，又看看竹竿男人，像在做选择题，不聪明的样子。
插队抢别人的东西确实不地道，但张宁不确定木匠能不能在一天内做好木牛，她和竹竿男搭话：“你家主人很急吗？”
“今天来取，是我家主人的意思。”
“木匠先生很忙，非常劳累，”张宁边说边掏口袋，拿出一块金币，“你家主人能体谅吧？”
她的意思很明确，让竹竿男收了钱，回去告诉那个胖男人，木牛今天没做好，改天取。这个木牛就让给自己。
“这……”竹竿男背过手去，“木匠大人很忙，我们家主人能理解，但是今天拿不到木牛，他会生气的……”
说人话就是，可以让木牛，但是得加钱。
“木匠大人，他家主人好像没把您放在眼里……”张宁扭头就开始挑唆木匠和胖男人的关系。
死马当活马医，她有三块金币，给出两块是她的极限，但能少则少嘛。搞坏了木匠和胖男人的关系，这锅就得竹竿男背，站在胖男人的角度想，事交给竹竿男去办，没办明白反而得罪了合作商，那不完蛋吗。
竹竿男狠瞪张宁一眼，对着木偶，把背压得更低了：“木匠大人，我家主人一首很敬仰您，不要听这个女人胡言乱语……”
木偶晃动着身子，给出答案：“这是保罗的木牛，你，可爱的姐姐，我会做出你的木牛。”
保罗？看来小镇上最富有的人，就是那天在集市上遇到的胖男人。
竹竿男进屋抱走了木牛，木牛小小一只，抱在怀里刚刚好。
张宁眼睁睁看着竹竿男离去，她想到了另一件事。
为什么安娜不自己来找木匠做木牛？而是自己弄好了做木牛的材料，让张宁来找木匠。
“您今天能帮我做好木牛吗？”张宁问木偶。
“可以哒！”小木偶信心满满，说着它就从供台角蹦了下来，跳到那一堆杂物里。
张宁把装满骨粉的包袱放下，又问：“做一头木牛，您能赚多少金币？”
木偶在杂物堆里的木材里反复横跳，看样子是在挑选木材，听到张宁的问题，他乖乖回复：“三块金币！我己经有很多很多金币了！”
这么巧？张宁刚好有三块金币，安娜简首是空手套白狼的典范，用三块金币买了张宁的牛肉，现在又要把这三块金币花出去，给安娜买木牛。
木偶忙活了半天，没听到张宁回复它，急匆匆地跳到张宁脚上：“你嫌贵吗？”
“是有些贵。”
“那、那、那，”木偶急得打转，它的木头脑袋灵光一闪，“那我把金币都给姐姐，木牛也给姐姐！”
？？？
这木偶有什么阴谋？张宁不敢乱占便宜，上次占了安娜的便宜，就莫名其妙的当上了安娜的丈夫。
“不贵，我刚好有三块金币。”
“那好叭……”木偶有些失落，耷拉着脑袋回到杂物堆，拳头大小的身子，从杂物堆里拖出许多木条。
张宁看着它一点点施工。
它先是把木条砍成小段，砍的样子很独特，它站在木条上一扭，木条就断了，从断口处可以看到，木条是空心的。
“亲亲姐姐，把东西给我叭！”木偶对人的称呼也是很客服了。
张宁把骨粉转移到杂物堆那边，木偶挥挥圆滚滚的小手，一股风流涌上来，范围小，可流速快，不一会儿，骨粉就全部被填入木条里。
它将木条对准，摆出固定的形状，在接口处蹦两下，木条就接好了，跟钉了钉子一样。张宁凑近去看，也没找到钉子的痕迹，两根木头很自然的连在一起，本来就长一起一样。
“木匠大人，您认识安娜吗？”张宁虽然帮不上忙，但嘴上也不忘让木偶更忙。
木偶停下手头的工作，叉着腰：“我讨厌安娜！安娜是个坏女人！”
怪不得安娜不来找木匠做木牛，而是让自己的“丈夫”来。
“安娜做过什么坏事吗？”
“很多很多！”木偶两只手划出一个大圆，“她总是杀死自己的丈夫！”
“就这？”这似乎不妨碍一个木偶什么事吧？
“这很坏！”
难道拿人骨粉做木牛就不坏了吗？
“可是，我在教堂的墙上看到了安娜的名字，牧师说，名字被刻在墙上的人，都是对小镇有贡献的人。”
“才不是！”木偶蹦到张宁的膝盖上，“安娜曾经是小镇上最富有的人，那个墙上，刻的是有钱人。”
怪不得保罗也榜上有名。
“为什么安娜现在变成了穷人？”
木偶慢吞吞地钉着木条，声音也不再轻快：“我不能告诉你，你会知道的。”
张宁没再追问，换了个问题：“木匠大人叫什么名字？”木偶说自己有很多金币，也许也榜上有名呢。
“我叫CoCo！”它又活跃起来。
谁家父母给孩子取这种名字？这不是宠物的名字吗？这和狗叫汪汪、猫叫咪咪有什么区别？张宁养过的仓鼠还叫豆豆呢。
但木偶可能没有父母，是它的创造者给它取的名字吧。
熬到中午，木牛的骨架才拼一半，这个过程实在繁琐，比女娲造人还麻烦。
木偶CoCo从供台下翻出一盒水果糖给张宁，抱歉道：“我不吃人类的食物，只能给你吃这个啦。”
包装很眼熟，张宁接过一看，果然认识，德国嘉云水果糖，柠檬味的。是这个年代该有的东西吗？生产日期在盒子上明晃晃地印着：2025-04-09
张宁问出了关键问题：“现在是几几年？”
“我不知道呀。”
问了也是白问，张宁熬到傍晚，木牛才完全做好，她留下三块金币，揣着大半盒糖，抱着木牛走了。
木偶在门槛上晃悠：“给木牛吃草，它就会变成真正的牛啦！”
张宁想到铃铛的事，回头道：“木匠大人，我都买木牛了，就送我西个铃铛吧。”她的木牛需要挂铃铛，农场里的三只疯牛也需要挂铃铛。
木偶一口答应：“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