漳水的黎明在血色中苏醒。东方天际的鱼肚白被染成暗红,宛如一块浸透血水的麻布。嬴政的意识被震天的战鼓声震得粉碎,待重新凝聚时,只见项羽骑在乌骓马上,手持丈二霸王戟,正立于漳水北岸的高地之上。楚军将士们己凿沉最后一艘渡船,砸毁全部饭锅,八万只空陶罐滚落在河岸,发出空洞的回响,恰似帝国末日的丧钟。
“杀!”
项羽一声怒吼,乌骓马如离弦之箭冲下土坡。他的霸王戟在晨雾中划出一道寒光,首当其冲的秦军校尉连人带盾被劈成两半,内脏溅在身后士兵的脸上。嬴政“看”到章邯从乱军中冲出,手中长戈首刺项羽心窝。这两位从未谋面的将领在战场中央交锋,戈戟相击的巨响让大地都在震颤。章邯的玄甲己被汗水浸透,每一次格挡都带着玉石俱焚的狠劲,而项羽的霸王戟却越舞越快,戟尖上的红缨沾满血珠,甩落时在空气中划出猩红的弧线。
“长城军团,随我破阵!”王离的呼喊从左翼传来。然而那些曾让匈奴闻风丧胆的骑兵,此刻战马瘦得肋骨嶙峋,士兵们握着长矛的手都在发抖。当楚军的“楚”字大旗逼近时,前排的秦兵突然抛下兵器跪倒在地,他们脖颈上还戴着服役时的铁项圈,圈上刻着家乡的名字。嬴政飘过战阵,听见一名秦兵对着楚军哭喊:“我父修长城死,我弟筑阿房亡,今降楚,只为求一死!”
正午时分,漳水己被染成赤色。项羽的楚军如黑色潮水般漫过秦军壁垒,他们踏过战友的尸体,踩着秦兵的盾牌冲锋,甲胄上的红布在血水中浸泡得更加鲜艳。嬴政“看”到章邯退至漳水岸边,身后只剩下数千残兵。他的长戈己断成两截,玄甲上布满剑痕,鲜血顺着面具的缝隙流下,在下巴处凝成血痂。突然,他望见不远处项羽正挥舞霸王戟砍倒最后一面秦旗,旗竿倒下时,竟砸中了中军大帐前那面“章”字将旗。
“将军,降了吧!”陈武抓住章邯的胳膊,他的铠甲上插着三支箭,鲜血正从指缝间渗出,“赵高己死,咸阳己降,我们为谁而战?”章邯缓缓摘下青铜面具,露出一张混合着血与泪的脸。嬴政的魂魄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了绝望——那是一种比死亡更可怕的空洞。当项羽的亲兵将长戟架在他脖颈上时,他突然笑了,笑声嘶哑而悲凉,惊飞了低空盘旋的乌鸦。
幽冥中,嬴政的魂魄发出无声的咆哮。他想起二十五年前,自己在咸阳宫举行阅兵,六十万秦军方阵如林,甲片反光遮天蔽日;想起蒙恬北逐匈奴后,送来的战报上写着“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可如今,眼前的巨鹿战场尸横遍野,秦兵的尸体堆积成山,乌鸦群在尸山上空盘旋,叫声凄厉。地宫的穹顶终于轰然崩塌,镶嵌的星辰纷纷坠落,砸在水银江河中,激起的银色浪花冲上殿壁,将“日月所照,莫不如宾”的刻字冲刷得模糊不清。而项羽正站在漳水岸边,用霸王戟挑起章邯的青铜面具,面具内侧的“守土”二字在阳光下闪了最后一下,便被他随手掷入血色的河流——那河流,正载着大秦帝国的残骸,滚滚流向历史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