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房的铜钟刚敲过七响,林渊就听见刘伯的咳嗽声从廊下传来。
他正蹲在角落擦拭丹炉,指尖的药渍还没擦净,抬头便见刘伯抱着一摞竹简,竹片边缘泛着油光——那是外门丹道小考的历年考题。
“小渊。”刘伯走到他跟前,竹片在石桌上磕出轻响,“明日卯时三刻,丙号丹房。”他掀开最上面的竹简,露出“清灵散炼制考核”几个墨字,“虽说是小考,考得好能荐去内门听钟长老的丹道课。” 林渊的手指在丹炉上顿住。
内门丹道课,那是外门丹师挤破头都进不去的地方。
他抬眼时,刘伯正用指节敲着竹简边缘,目光扫过他腰间的杂役腰牌:“你帮陈二成的那炉上品清灵散,我记在账上。” 账?
林渊忽然想起前日刘伯递来的贡献牌,牌角那个模糊的“钟”字。
他喉结动了动,想起母上临终前塞给他的黑巾,里层绣着的青铜碑纹路与识海里的古碑如出一辙。
“我去。”他低头应下,指腹轻轻蹭过丹炉内壁——那里还残留着陈二那炉清灵散的药香,比寻常更清冽三分。
第二日卯时,丙号丹房的檀香刚燃到第二截。
九座丹炉一字排开,炉下炭块码得整整齐齐,丹鼎表面还凝着晨露。
林渊站在最末的位置,能看见斜前方柳婉儿的背影——她穿月白丹师袍,发间金步摇随着转身轻晃,正跟旁边的外门弟子说笑:“凡骨也来考丹道? 等会别把丹炉炸了。“ 考核开始的铜锣响得清脆。
林渊深吸一口气,指尖拂过案上的药材:青芝五株,三灵草七片,还有半块千年寒玉镇着的青玉叶——这是他昨日用贡献点换的,原本不在清灵散的丹方里。
“起炉!”监考弟子话音刚落,丹房里顿时腾起九道火苗。
林渊捏着引火诀,看着丹炉内的炭块渐次红透,正待投青芝时,后颈忽然泛起一阵灼烫。
他眼角余光瞥见柳婉儿的袖角轻颤,一缕若有若无的红雾从她指尖溢出,卷着热浪扑向他的丹炉。
“轰——”炉内火势陡然暴涨,青芝刚入炉便焦了边。
林渊的瞳孔骤缩,药香里突然泛起一股焦苦——这是火候过旺导致的药材碳化。
他想起昨日推演清灵散时,古碑曾浮现过一行血字:“丹火无常,变则通”。 掌心微微发烫,识海里的青铜古碑开始旋转,那些晦涩的丹道要诀如潮水般涌来。
“炭抽两块。”林渊咬着牙,用竹夹快速抽走炉下两块炭。
火势稍弱,他抓起三灵草,却没急着投炉——古碑推演的画面在眼前闪回:若按原顺序投三灵草,焦青芝的苦气会浸入药汁。
他指尖顿在半空,突然将三灵草收了回去,反手抓起那片青玉叶。
“他疯了?” “清灵散丹方里哪有青玉叶?” 周围传来窃窃私语。
林渊置若罔闻,将青玉叶撕成细条投入丹炉。
青玉叶遇火即化,一缕幽蓝的雾气在炉内盘旋,竟将焦苦的药气裹住。
他趁机投入青芝,又快速补上三灵草,引火诀的手势比之前快了半拍——这是古碑推演时算出的最佳节奏。
丹炉渐渐安静下来。
林渊额角渗着汗,视线牢牢锁着炉顶。
当最后一味药材融尽时,炉身突然轻震,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三声连响!
丹房里瞬间静得能听见檀香燃尽的脆响。
“上品丹成!”监考弟子的声音带着颤音。
刘伯不知何时站到了丹炉前,他伸手掀开炉盖,一缕清甜中带着凉意的药香扑面而来。
炉底躺着一枚丹药,如翠玉雕成,表面流转着细密的纹路,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
“这......”旁边的外门弟子凑过来看,“我练了三年清灵散,最多也就中品。” 柳婉儿的金步摇剧烈晃动。
她猛地挤到炉前,指尖几乎戳到丹药:“作弊! 凡骨不可能......“ “柳师妹。”林渊打断她,从怀中取出一枚记影符。
符纸展开的瞬间,丹房里重现了方才的场景:柳婉儿指尖的红雾清晰可见,正卷着热浪扑向他的丹炉。
“你!”柳婉儿的脸涨得通红,“这符......” “记影符是宗规允许的炼丹记录。”刘伯冷着脸,指节重重敲在石桌上,“柳师妹,你当丹房的护阵是摆设?”
他转身看向林渊,目光缓和了些,“小渊,这炉丹我收着,待会上呈长老。” 林渊应了,垂眸时瞥见刘伯袖中露出半张符纸,上面“钟无尘”三个字被墨迹晕开。
他摸了摸胸口的黑巾,母上的话又在耳边响起:“岩缝里的竹子,要往高处长。” 离开丹房时,银杏叶正落在他肩头。
识海里的古碑突然发烫,一行血字缓缓浮现:“丹火之道,亦可塑。”
他抬头望向云雾笼罩的禁地,那里的青铜碑影子似乎又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