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政办三个人。
办公室主任周怡借调到县纪委，听说要提拔。
还有一个40多岁的朱姐，管着盖章、收发文。
原本还有一个分管后勤的方主任——老方，老方为人细致，退休后又返聘了几年。
老方精力充沛，白天把单位吃的、用的、报修的，弄得明明白白。
晚上喝了酒，在村子广场踏着音乐跳交谊舞，是退休老太太争着抢的好舞伴。
梁今每天看他都是身板笔挺，面色红润，一点没有上班族被压榨的“死人”气息。
这不，老方去年因政策原因才真正被退休了。
老方走后，这后勤工作交给谁呢？
镇党委副书记找梁今商量，说交给朱姐肯定不合适，她家里两个小孩，平时收发文也忙，就怕工作量多了，容易出错。
梁今还年轻，年轻人多干些，锻炼锻炼，等新公务员招录进来，工作再重新分配。
梁今没有异议，接下后勤这活。
原本，她以为后勤这活很容易，也就是采买食堂的米、油、干部下村防台的雨披、雨鞋之类的东西。
结果，干了才发现，哪个办公室门窗坏了、大院哪里长杂草了、门口小河清淤啦、监控设备升级啦、视频会议设备更新啦……等等，这些都是她的活。
这活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关键，这些活一打扰，采购流程一走，招投标程序一上会，她写综合材料的思路就打断，等后勤活干好，她的材料都不知道怎么写下去。
因而，接后勤这活后，她材料一般都是深更半夜写的。
于是，长亭镇经常能看见，党政办的灯大半夜还一首是亮着的。
梁今进门。
“朱姐，早，给你一把最新鲜的番薯藤。”她笑着递给朱亚芬。
“嗯，来了。”朱亚芬笑着转头，又压低声音道，“你每天这么勤快下村，这去年的最佳联村干部奖还不给你，真是说不过去。其实，我们私下里都不服气，陈婷她不就是……”
“朱姐……”梁今笑着打断，捏了捏朱姐的肩膀，表示她懂的，但是不想议论。
朱亚芬明白，马上打住话头：
“那小梁谢谢，晚上一盘菜是有了。”
梁今笑。
没一会，朱亚芬打印出一份通知给梁今，道：
“小梁，经济运行汇报推迟了，你可以慢点写。”
“好。”梁今启动电脑。
“听说，今天新县委书记到任，我刚去高书记办公室送文件，听他们在说，说新县委书记是燕城来的，有女朋友……但未婚。”朱姐悄咪咪道。
梁今随意一笑，算作回应。
这和她没什么关系，她喜欢把精力收回放在自己专注的宏图大业上，比如赚钱，比如振兴她那个乡村。
其他的，听一耳就过。
她明白一个道理，精力越放在自己身上，自己的成长便越快，也就更有能量。
“这到时候，云海又有儿女情长的桃色八卦可听喽。”朱亚芬转头乐滋滋道。
这种八卦是很多人一平如水生活的调味剂，是食堂里拉近关系，交头接耳的谈资。
人一旦结婚，是不是关注点除了小孩外，就是窥探他人的婚姻，完全没有自我。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不结婚不生孩子，倒还真是明智之举。
梁今正想着，办公室电话响了，内线301，是高春涛。
梁今站起，忐忑接了电话：
“高书记？”
“嗯，来我办公室一下。”
高春涛说完挂了电话。
梁今定了定神，思索片刻，朝书记办公室走去。
高春涛对她一如既往的冷淡。
他的冷淡是有理由的，梁今有次去书记办公室送材料，由于她走路步子轻，不小心，就撞见高春涛握着陈婷的手。
那一刻，梁今真希望自己闭眼晕过去算了。
当时，她不知道说什么，比两个当事人还尴尬。
倒是高春涛咳嗽一声，很快镇定下来，像没事发生一样，对陈婷道：
“说了，我自己倒水就好，这下，烫到手了吧，被别人看到要误会了，赶紧去抹点药膏。”
陈婷应下，径自走了。
那次以后，高春涛对她的材料、工作都带着不满。
梁今走进书记办公室。
“高书记，您找我。”梁今不卑不亢地礼貌道。
“嗯。”
良久，高春涛抬头，自镜片后抬头看她。
“周怡下周一回来了，你这周把现在手头在做的对接县里各部门的联络工作整理下，交接给夏怡。”
“好。”梁今应下。
“还有个事，你在跟各科室材料对接的过程中，有没有发现材料基础比较好的苗子？”高春涛镜片后的神色莫测。
来办公室写材料苦，但提拔也快。
也有干部通过关系来和他打过招呼，想到办公室，但是综合汇报材料不是谁想写就能写好的。
虽说综合材料有固定的套路，熟练了，也相对容易。但有些就是怎么也掌握不了套路。
所以，高春涛想听文字材料熟悉的梁今的意见。
“农办的陈瑶写得蛮好的，思路清晰，落笔也扎实。”梁今实事求是道。
高春涛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梁今回到办公室坐下，才想，高春涛这么问，到底什么意思？难道真的要把自己调离乡镇？
又想，领导问到谁好谁不好时，其实还是含糊其辞，说接触不多，各有各的优点，不要特意点出某个人为好。
万一以后工作中有冲突，自己有提过她，不是更后悔。
所以，要少说为妙。
这体制生活，真是把人全磨平了。
连她这么纵横赤诚的人，也会思虑。
这时，县妇联的夏杜若给梁今传了张照片过来。
夏杜若：【今今，看帅哥，放松下周一紧张的神经。】
梁今随意点开，瞟了一眼。
刚想放下手机，一看，不对，又转回去细看。
就是那天私人别墅见到的男人，今日的照片里，他穿了正装，周边人的衣着，都是灰黑的，体制内标准的衬衫、夹克。
阳光自大院浓密的树荫里筛下丝缕，蒸腾起朦胧的光晕，大院里看起来极静，那照片中的主角，白衬衫映衬得他肌肤更明亮、立体，黑夹克增添肃朗。
梁今：【谁啊？】
夏杜若：【新来的县委书记——柴镇川。】
梁今一阵发晕。
梁今：【真的假的？】
夏杜若：【当然真的，我刚在宣传部开会，出来就见到，他们往委办这幢楼走来，美色当前，我忍不住咔嚓了一张。】
梁今放下手机，愣神。
不是个好兆头。
她看到了县委书记进入有服务对象的私人别墅，她也被发现接了不该接的业务。
恍惚着完成几张业务推进情况调度表，这调度表原先一季度一次，现在又变成一个月一调度了。
减负变成了笑话。
下午临下班前，朱姐将一张调研通知放在他桌上。
县委书记柴镇川将上任后的调研第一站，安排在长亭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