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牢房潮得能拧出水来。
武植手里的灯笼晃了晃，火光在青砖墙面上跳动，把赵五缩成虾米的影子扯得老长。
草堆里泛着霉味的干草渣粘在赵五后颈，他喉结动了动，汗珠子顺着下巴砸在武植布鞋尖上。
"李太师是谁？"武植的声音像浸了冰水的刀背，贴着赵五耳尖刮过。
他蹲下来，短刀的铜箍蹭过赵五额角，"他在东京有何背景？"
赵五的指甲几乎抠进草堆里，后槽牙咬得咯咯响："是、是蔡京一党！"他突然拔高的声音撞在牢房石壁上，惊得梁上的老鼠"吱"地窜走，"小人在阳谷县当差时，见过他派来的张都头——那厮腰牌上刻着'东缉事厂'，说李太师管着刑狱跟地方巡察......"
武植眯起眼。
前世他记得蔡京是北宋权相，可这水浒世界的"东缉事厂"他没听过。
手指无意识刀鞘，铜箍硌得掌心发疼——这是他让铁匠按现代战术刀改的，锋利度够捅穿三层甲。
赵五的汗味混着牢房里的尿骚味涌进鼻腔，他突然抓住赵五后颈往上提："张都头长什么样？
左脸是不是有块青记？"
赵五被提得脚尖离地，脖子上的肥肉挤成褶子："大、大郎爷神了！
那厮左脸青记跟铜钱似的！
上个月他在县太爷后堂喝花酒，小的端茶时瞅见的......"
武植松手。
赵五"扑通"摔回草堆，像条被拍在岸上的鱼首喘气。
他盯着赵五发颤的睫毛——这孙子刚才说"张都头"时，眼珠子往左飘了半寸。
前世当侦察兵时学的微表情分析浮上来：人在回忆时眼珠会向右，说谎才往左。
"你还藏着什么？"短刀"噌"地出鞘三寸，冷光映得赵五瞳孔骤缩。
"没、没藏！"赵五突然嚎起来，鼻涕泡都哭出来，"小人真不知道李太师叫啥名儿！
就听张都头说，太师最恨你们这些抢官田分百姓的反贼，说要'杀一儆百'......"
牢房外传来脚步声。
武松掀开门帘进来，腰间酒葫芦晃得叮当响："大郎哥，刘猎户在议事厅候着，说有紧要话说。"他瞥了眼赵五，刀背敲了敲牢门："这孙子要再敢耍滑头，我剥了他皮做箭靶。"
武植把刀插回鞘里，铜箍在灯笼下泛着暗红的光。
他拍了拍武松肩膀："你带两个兄弟，把赵五的话记成笔录。
明儿个让王婆去集市上散布——就说朝廷要派李太师的人来查阳谷'私藏兵器'。"
武松浓眉一挑："引蛇出洞？"
"嗯。"武植指了指窗外，山影里几点火光还在晃，"东京的眼睛既然盯上咱们，总得让他们看些'热闹'。"
议事厅的油灯结了灯花。
刘猎户蹲在地上，用枯枝在泥地上画着山路："阳谷到东京就三条道，最险的是鹰嘴崖，两边都是峭壁，就一条羊肠小道。
小人在山里打了三十年猎，那地儿藏十个人，过路的连影子都瞅不着。"他粗糙的手指戳了戳泥地上的"崖"字，"要是在那设暗哨，甭管是送密信的还是刺探的，准能逮个正着。"
武植弯腰看他画的图。
刘猎户掌心的老茧蹭过他手背，像块砂纸——这老头上个月被县太爷打了三十大板，是武植带人劫了刑场。"好。"他拍了拍刘猎户后背，"明儿个你带五个兄弟去，每人配三枚响箭，看见生面孔就放一支，见骑马的放两支。"
刘猎户眼睛亮得像狼："得嘞！
小人把我那猎刀磨得锃亮，保准砍得动官差的皮甲！"
天刚蒙蒙亮，王婆的菜篮就晃进了集市。
她蹲在卖胡饼的老张头摊子前，手指捏着颗青杏，声音压得跟蚊子叫似的："老张头，你听说没？
朝廷要派李太师的人来阳谷，说武大郎私藏兵器、图谋不轨......"
"啥？"老张头手里的面团"啪"地掉在案板上，"大郎爷把县太爷的粮仓都分了，咱才没饿死！"
王婆瞥了眼周围围过来的百姓，故意叹了口气："我也是听牢里当差的亲戚说的——昨儿个赵五被审，供出李太师要拿大郎爷立威呢。"她眼角余光扫过街角两个戴斗笠的汉子，那两人装作挑葱，耳朵却竖得老高。
日头爬到头顶时，消息己经像长了翅膀。
卖布的孙娘子拽着武植的衣袖："大郎，可要紧？"
武植拍了拍她手背，声音洪亮得能传半条街："诸位放心！
我这儿有县太爷的地契，还有百姓按的血手印。
明儿个我就备文书，亲自上东京找李太师说理去！"
人群里爆发出喝彩。
那两个戴斗笠的汉子却悄悄退到巷口，其中一个摸了摸腰间——那里鼓囊囊的，像是藏着短刀。
三日后的深夜，鹰嘴崖的密林中传来三声闷响。
武植翻身上马时，武松正擦着手里的朴刀："暗哨放了三支响箭，说是两个骑马的，背着包裹，鬼鬼祟祟往阳谷西门走。"
"截住。"武植踢了踢马腹，月光照得他腰间短刀发亮，"活的。"
当义军的火把照亮巷角时，两个戴斗笠的汉子正扒着义军粮仓的墙根。
其中一个刚掏出火折子，就被武松的朴刀杆砸中手腕。"咔嚓"一声，火折子掉在地上，露出里面卷着的密信。
"带回去。"武植蹲下来，扯下汉子脸上的黑布。
那汉子二十来岁，左脸有块铜钱大的青记——跟赵五说的张都头手下一个样。
汉子瞪着武植，牙齿咬得咯咯响，却一句话都不肯说。
武植捏着他腰间的短刀，刀尖挑起他下巴："李太师派你来烧粮仓？
还是来取我脑袋？"
汉子突然呸了一声，唾沫星子溅在武植衣襟上。
武植笑了，手指着刀鞘上的铜箍："行，你不说，有的是办法让你说。"他转头对武松道，"把他关到柴房，别让他死了——我倒要看看，李太师的刀，有多快。"
月光爬上城墙，照见柴房里汉子额角的冷汗。
他盯着武植手里的短刀，突然想起东京李太师府里那口煮过人的大锅。
可他不知道的是，武植腰间这把刀，比那口锅更懂怎么让人开口。
（下章预告：柴房里的汉子咬碎了两颗牙，却还是没说出李太师的密令。
首到武植摸出个小瓶，往他伤口上倒了些白色粉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