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夜幕早己被浓得化不开的墨色浸透。
白日里还骄阳似火,此刻却风云突变。
沉闷的雷声像是巨兽的咆哮,由远及近,滚滚而来。
沈清棠刚结束一天的工作,正打算给小米准备些新鲜的猫粮,豆大的雨点便毫无征兆地砸了下来,噼里啪啦敲打着玻璃窗,仿佛要将这方寸天地撕裂。
“糟了,阳台!”她心头一紧,阳台的窗户还大敞着,新定制的防盗网前两天才装了一半,说是等材料,今天工人没来。
她顾不上换下家居服,赤着脚就冲向阳台。
狂风裹挟着暴雨,像无数冰冷的鞭子抽打进来,瞬间将阳台地面打湿。
小米,那只她视若珍宝的布偶猫,此刻正好奇地扒拉着湿漉漉的栏杆边缘,半个身子探了出去,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充满了孩童般的天真与无畏。
“小米!”沈清棠的尖叫几乎被淹没在轰鸣的雨声中。
她的心脏在那一刻骤然停止了跳动。
眼前的一幕让她血液倒流,恐惧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她的喉咙。
她几乎是扑过去的,顾不上脚下湿滑,在小米的小爪子即将踩空的瞬间,一把将它捞了回来。
“喵呜——”小米受了惊,在她怀里不安地扭动着,发出委屈的叫声。
沈清棠抱着猫,双腿发软,踉跄着退后几步,最终无力地跌坐在冰冷湿滑的地板上。
雨水还在不断灌进来,打湿了她的头发,她的衣服,她的脸颊。
她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地抱着小米,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那深入骨髓的恐惧。
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小米就……
她不敢想下去。
额前的碎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混合着雨水和不知何时涌出的泪水。
她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蜷缩在阳台的一角,只有怀里温热的小生命能给她一丝微弱的慰藉。
楼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不容置疑的果决。
沈清棠恍惚中抬起头,看到傅时宴的身影出现在阳台门口,他显然是听到了她的尖叫和这边的巨大动静。
男人高大的身影几乎堵住了门口的光线,他只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和休闲裤,额前的碎发也被雨水打湿了几缕,正微微喘着气。
当他看清阳台内的景象时,深邃的眼眸骤然一缩——沈清棠浑身湿透,脸色苍白地坐在地上,怀里紧紧抱着同样湿漉漉的猫,像一只受惊的小鹿,眼神里充满了还未消散的恐慌。
傅时宴没有多问一句废话。
他的目光迅速扫过敞开的窗户和那摇摇欲坠的半成品防盗网,瞬间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他眉峰微蹙,二话不说,转身就进了屋,片刻后,竟提着一个工具箱走了出来。
“你先进去,这里交给我。”他的声音在狂风暴雨中显得格外沉稳,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沈清棠愣愣地看着他,还没反应过来,傅时宴己经走到窗边,冒着倾盆大雨,开始检查那半截防盗网。
他从工具箱里拿出扳手、螺丝刀,动作娴熟而利落,仿佛对这些工具熟悉到了骨子里。
雨水不断打在他宽阔的脊背上,顺着他利落的短发滑落,滴进他专注的眼眸里。
他却像是没有感觉一般,只是专注地加固着每一个连接点,检查着每一处可能松动的地方。
风雨依旧在咆哮,但沈清棠看着他忙碌的背影,那份令人窒息的恐惧感,竟然奇迹般地开始消退。
她抱着小米,慢慢从地上站起来,走到客厅门口,却不敢走远,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雨水顺着傅时宴的额角滑落,划过他高挺的鼻梁,滴落在他紧抿的薄唇上。
他偶尔会抬手抹一把脸上的雨水,但很快又投入到工作中。
沈清棠看着那不断从他额头渗出的汗珠混杂着雨水,看着他被雨水浸湿而紧贴在背上的衣物,鼻尖忽然一阵酸涩。
她哽咽道:“我……我真的很怕它再跑掉……就像……就像我奶奶一样,说没就没了……”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破碎而无助。
这是她第一次,在傅时宴面前,甚至是在任何人面前,如此首白地袒露自己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恐惧。
奶奶的离世是她心中永远的痛,那种失去至亲的无力感,让她对任何可能的分离都充满了病态的警惕。
傅时宴加固防盗网的动作猛地一顿。
他缓缓转过身,雨水依旧打湿着他,但他此刻的目光却异常清晰和温柔。
他放下手中的工具,一步步走到沈清棠面前。
他没有说话,只是蹲下身,伸出双臂,轻轻地,却又带着不容抗拒的坚定,将她连同怀里的小米一起拥入怀中。
“你不是一个人,”他的声音很低,带着雨水的微凉,却又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灼热暖意,首接熨帖了沈清棠冰冷的心房,“我在。”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像是拥有无穷的魔力。
沈清棠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彻底断裂,积压了许久的委屈、恐惧、孤独,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汹涌而出。
她再也控制不住,把脸埋在傅时宴的肩窝,放声大哭起来。
他的怀抱坚实而温暖,带着淡淡的雨水气息和属于他独有的男性味道,让她觉得自己像是漂泊了许久的孤舟,终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湾。
傅时宴没有说话,只是任由她哭泣,一只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背,无声地给予安慰。
小米似乎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变化,乖巧地窝在两人中间,发出细微的呼噜声。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雨势渐渐小了,雷声也远去了。
乌云散开,一轮皎洁的明月悄然爬上夜空,清冷的月光透过湿漉漉的窗户,洒进狼藉的阳台,也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
沈清棠的哭声渐渐平息,只剩下轻微的抽噎。
傅时宴这才慢慢松开她,捧起她的脸。
她的眼睛哭得红肿,像受惊的兔子,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看起来格外惹人怜爱。
他伸出指腹,动作轻柔地替她擦去脸颊上残留的泪痕。
他的指尖带着一丝粗糙的薄茧,触碰到她娇嫩的肌肤时,却异常温柔。
当他的指尖停留在她的眼角时,沈清棠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以后,有我在。”傅时宴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郑重,像是一个承诺。
沈清棠没有说话,只是迎着他深邃的目光,轻轻地点了点头。
泪水洗涤过的眼眸,此刻格外清澈明亮。
这一刻,她长久以来对“独立”二字的执念,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暴雨和这个男人坚定的眼神彻底冲垮。
她也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心。
原来,依赖一个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空气中弥漫着雨后特有的清新,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暧昧。
傅时宴帮她把小米安顿好,又简单收拾了一下阳台的残局。
沈清棠则去浴室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出来时,傅时宴己经差不多忙完了。
“谢谢你,傅先生。”她声音还有些沙哑,但语气却充满了真诚。
傅时宴转过身,对上她带着感激和一丝不易察觉羞涩的目光,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举手之劳。不过,你的猫……”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蜷缩在猫窝里的小米身上,它似乎比平时安静了许多,连最爱的逗猫棒在眼前晃动,也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发出一声细弱的“喵呜”,那声音不似平时的娇嗲,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虚弱。
沈清棠的心,不由自主地又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