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七章 幽影录像
昏黄的壁灯下，铺子里弥漫着鸡汤的香气、烟草的苦涩，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电流即将过载般的紧绷感。吴邪的声音嘶哑而决绝，像一块冰冷的石头砸在寂静里：“放录像。”
胖子喉结滚动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黑瞎子。黑瞎子没说话，只是默默地从柜台下面拖出一个落满灰尘的老式录像机和一台同样年代久远的显像管电视机。插头插入插座，机器发出沉闷的嗡鸣和轻微的电流声，屏幕亮起一片闪烁的雪花点，发出“沙沙”的噪音，在这死寂的环境里格外刺耳。
黑瞎子戴上他那副边缘有裂痕的墨镜，动作异常谨慎地拿起那盘没有标签、磨损严重的录像带。带壳冰凉，塑料表面布满细微的划痕，仿佛被无数只手过。他深吸一口气，如同在拆除一枚炸弹，小心地打开录像机仓门，将带子放了进去。随着“咔哒”一声轻响，仓门关闭，录像机内部传来磁带转动的微弱沙沙声。
电视机屏幕上的雪花点骤然消失，变成了一片浓稠得化不开、如同凝固墨汁般的——纯黑。
绝对的黑暗，没有任何光影，没有任何声音。只有录像机磁头转动发出的、单调而持续的“沙沙…”声在铺子里回荡。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压抑。
“妈的…坏了吧？”胖子忍不住低声咒骂，紧张地搓着手。
吴邪死死盯着那片纯粹的黑暗，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那暗青色的陨玉碎片就放在他手边，散发着微弱的冰凉气息，此刻却无法驱散他心头的寒意。他总觉得，在那片黑暗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蛰伏，在窥视。
黑瞎子推了推墨镜，眉头紧锁，似乎在极力分辨着什么。
突然！
“滋滋滋——！！！”
一阵极其尖锐、刺耳、仿佛无数根钢针刮擦玻璃的噪音猛地从电视机喇叭里爆发出来！声音之大，瞬间盖过了磁头的沙沙声，狠狠刺入每个人的耳膜！
“我操！”胖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噪音惊得差点跳起来，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
吴邪也被这噪音震得头皮发麻，心脏狂跳！这声音…充满了混乱和非人的恶意！
噪音持续了大约十秒，如同濒死野兽最后的挣扎，然后毫无征兆地戛然而止。电视机屏幕上的浓黑，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猛地荡漾开一圈圈剧烈扭曲的波纹！
波纹的中心，极其突兀地、没有任何过渡地——浮现出画面！
那画面极其模糊、闪烁、布满跳动的噪点，仿佛信号极差的监控录像。色彩严重失真，带着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如同陈年血渍般的暗红和惨绿基调。
画面中，是一条巨大、幽深、看不到尽头的甬道！甬道两侧的墙壁高耸入黑暗，由巨大的、切割粗糙的黑色岩石垒砌而成，表面覆盖着厚厚的、湿漉漉的暗绿色苔藓，苔藓的缝隙间，隐约可见某种扭曲虬结、如同血管脉络般的暗红色纹路在微弱地搏动！整个环境透着一股冰冷、死寂、却又仿佛有生命在蠕动的诡异感！
甬道的地面，并非石板，而是铺满了厚厚一层、如同黑色骨灰般的细腻粉末！粉末中，散落着无数闪烁着幽冷微光的——黑色龙砂颗粒！它们如同凝固的星辰，又似冰冷的眼睛，点缀在这片死寂的黑色地毯上。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那些龙砂颗粒之间，隐约可见一些被半掩埋的、扭曲的、非人的惨白骨骼碎片！那些骨骼形态怪异，绝非人类所有！
“这…这他娘的是哪？”胖子看着那诡异的甬道和满地黑砂骨粉，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像…墓道，又不像…”黑瞎子声音低沉，墨镜后的眼神锐利如鹰隼，紧紧捕捉着每一个跳动的画面细节，“看那些石头上的纹路…和我们在‘三尸穴’里看到的悬棺岩壁有点像，但更古老…更…邪性。”
就在这时，画面猛地一阵剧烈晃动！镜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粗暴地拉扯着，急速向前推进！
甬道深处，一片更加浓重的黑暗扑面而来！而在那片黑暗的尽头，在无数噪点和扭曲光线的干扰下，一个巨大无比、散发着幽幽青铜冷光的轮廓，极其突兀地、带着一种蛮横闯入的窒息感——占据了整个画面！
那轮廓方正、厚重、高耸入黑暗！表面布满了极其繁复、深深刻入青铜的浮雕！扭曲纠缠的肢体、咆哮的异兽、以及无数如同星辰般点缀其间的幽暗龙砂颗粒！线条古老、粗犷，带着跨越时空的蛮荒和邪异！
“青铜门？！”吴邪和胖子几乎同时失声惊呼！心脏瞬间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这轮廓…这风格…与长白山云顶天宫深处那扇隔绝终极的青铜巨门，何其相似！却又更加庞大！更加狰狞！门扉之上，那无数扭曲肢体构成的浮雕，仿佛在无声地痛苦挣扎、哀嚎！
“不是长白山那扇！”黑瞎子声音斩钉截铁，带着极度的凝重，“风格有细微差别…更大…而且…它开着！”
画面剧烈地颤抖、扭曲着，极力想捕捉门后的景象。只见那两扇沉重无比、如同山岳般的青铜巨门，竟然微微敞开了一条缝隙！缝隙之内，并非想象中的黑暗或奇景，而是翻涌着一种如同实质的、粘稠的、散发着幽蓝与暗红交织光芒的——混沌雾霭！
雾霭之中，隐约可见无数模糊、扭曲、如同幽灵般的影子在无声地蠕动、穿梭！它们形态各异，有的拖着长长的锁链，有的如同巨大无头的甲虫，有的则完全是一团蠕动的阴影！一股无法言喻的、冰冷、混乱、充满了无尽怨毒和死寂的气息，仿佛能透过模糊的画面和刺耳的电流噪音，首接刺入观看者的灵魂深处！
“阴兵…借道？！”胖子脸色煞白，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想起了云顶天宫那令人终生难忘的恐怖景象！但眼前这画面中的“阴兵”，形态更加诡异，气息更加混乱和…古老！
画面在剧烈的扭曲中猛地向前一冲！似乎拍摄者正在不顾一切地冲向那扇开启的巨门缝隙！
就在镜头即将冲入那片翻涌的混沌雾霭的刹那！
画面边缘，那巨大青铜门扉下方，一个极其模糊的、几乎被噪点吞噬的小小身影，如同凝固的剪影般，突兀地闯入了镜头！
那身影背对着镜头，微微仰着头，似乎正凝视着那扇敞开缝隙的恐怖巨门。他穿着一件深色的、略显破旧的连帽衫，帽子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面容。身形挺拔而瘦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感。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亘古以来就存在于那里，与这地狱般的景象格格不入，却又诡异地融为一体。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电视机喇叭里，除了画面扭曲的电流噪音，一片死寂！没有脚步声，没有呼吸声，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绝对的寂静！
吴邪的呼吸骤然停止！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他猛地从藤椅上弹起，身体因为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而剧烈颤抖，双眼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模糊的、背对着镜头的深色连帽衫身影！
“小…小哥？！”一声嘶哑到变调的、带着哭腔的呼喊，不受控制地从吴邪喉咙里爆发出来！他踉跄着扑到电视机前，手指颤抖着，几乎要触摸到那冰冷屏幕上模糊的身影！
胖子也惊呆了，张大了嘴，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指着屏幕，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黑瞎子墨镜后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一步上前，手指在录像机快进键上飞快地按了几下！
画面如同卡顿般猛地向前跳了几帧！
那深色连帽衫的身影依旧保持着仰头凝视的姿势，一动不动。
突然！
画面中的身影，极其细微地、仿佛只是错觉般地——动了一下！
不是身体移动！而是他那只自然垂落在身侧的右手！食指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向上抬了抬！指向了…青铜巨门上方某个被混沌雾霭和噪点掩盖的、极其模糊的角落！
就在他手指抬起的瞬间！
“轰——！！！”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隔着万水千山传来的恐怖巨响，猛地从电视机喇叭里炸开！声音失真得如同地狱的咆哮！
整个画面瞬间被一片刺眼欲盲的血红色光芒彻底吞噬！那红光如同地狱之火，充满了毁灭和狂暴的气息！紧接着，画面剧烈地翻滚、旋转，仿佛拍摄者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抛飞！最后定格在一片混乱、模糊、布满血色噪点的扭曲图像上，几秒后，彻底陷入一片漆黑。只剩下录像机磁头空转发出的、单调的“沙沙…”声。
铺子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录像机的沙沙声，以及吴邪、胖子粗重而压抑的喘息。
吴邪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地跪倒在冰冷的电视机前，双手死死抓着电视柜的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片漆黑的屏幕，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混合着冷汗，滴落在地板上。
小哥…真的是小哥？！他还…活着？！就在那扇更加恐怖的青铜巨门后面？！那抬起的食指…是什么意思？指向哪里？！
巨大的震惊、狂喜、难以置信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如同狂暴的洪流，瞬间将吴邪彻底淹没！三个月来强行构筑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哐当！”
一声轻响打破了死寂。
吴邪猛地扭头！
只见静静倚靠在墙角阴影里的那把黑金古刀，被布条包裹的刀身，此刻正毫无征兆地、极其轻微地震颤着！包裹它的布条缝隙中，一道极其微弱的、如同余烬般的暗红色光芒，一闪而逝！仿佛沉睡了千年的凶灵，被那录像中的血色光芒和某个熟悉的气息…瞬间惊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