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浸染着“云海餐厅”的落地窗，将林小满和沈聿安的身影映在玻璃上。桌上的烛光摇曳，照亮了沈聿安面前那份几乎未动的牛排，他正盯着邻桌客人的手机屏幕，那里正推送着关于他“校园黑料”的后续报道，指节在刀叉上捏出青白痕迹。
“尝尝这个蘑菇汤，”林小满用汤匙轻轻敲了敲他的餐盘，“厨师熬了三小时。”她画稿里那只举着“规则万岁”牌子的咸鱼此刻正趴在餐巾纸上，尾巴尖蘸着奶油渍。
沈聿安猛地回过神，视线从邻桌移开，落在她沾着奶油的指尖上。三个月前，他会立刻拿出消毒湿巾；而现在，他只是递过纸巾，声音带着刻意的放松：“你好像很喜欢蘑菇。”
“因为蘑菇像撑开的小伞，能躲雨。”林小满舀起一勺汤，忽然想起他冒雨送快递的那个傍晚，“上周你助理说你把星芒顶楼的露台改成了蘑菇花园？”
沈聿安的耳根微微泛红，切牛排的动作顿了顿：“听说…… 你画过会发光的蘑菇。”他没说那是他熬了三个通宵，让园艺师按照她插画里的配色种植的。
就在这时，邻桌的年轻女孩认出了沈聿安，激动地举着手机拍照。闪光灯亮起的瞬间，沈聿安下意识想起身阻止，却在看到林小满放下汤匙的动作时僵住，她正用画稿里那只咸鱼的表情看着他，嘴角微微上扬，带着“试试看”的鼓励。
“小姐，能否不要偷拍？”沈聿安的声音比平时柔和，“我们在用餐。”女孩红着脸道歉，他却意外地补充了一句，“如果喜欢插画，可以关注我旁边这位林小姐的账号。”
林小满惊讶地抬头，正对上他带笑的眼睛。烛光在他瞳孔里碎成星子，驱散了往日的阴鸷。这是他第一次在负面新闻缠身时，主动将她推向聚光灯，而非藏进玻璃罩。
“其实你的蘑菇花园可以画成系列，”林小满忽然开口，指尖在餐巾纸上勾勒新的咸鱼轮廓，“比如戴安全帽的施工咸鱼，正在给蘑菇搭支架。”她想起他住院时画的绷带咸鱼，“支架要留透气孔，不然蘑菇会闷坏。”
沈聿安放下刀叉，认真看着她的速写：“透气孔…… 是指规则里的弹性空间？”他想起她制定的“三步距离”“询问原则”，那些曾让他窒息的条款，如今成了支撑蘑菇生长的支架。
餐厅外忽然下起雨，打在玻璃上发出沙沙声响。林小满下意识看向窗外，却见沈聿安己经脱下西装外套，轻轻披在她肩上。雪松香混着雨水的潮气包裹住她，这一次，她没有推开。
“以前下雨我会锁门，”沈聿安的声音低下来，望着雨幕中模糊的街灯，“七岁那年圣诞，我被锁在储藏室，窗外的流浪猫也在淋着雪。”他第一次主动提及童年，指尖无意识着桌布边缘的流苏，“后来我买了很多猫粮，却再也没见过那只猫。”
林小满握住他的手，那只曾拆解过监控设备、此刻却在颤抖的手。她想起画稿里那只衔着绷带的咸鱼，尾巴正缠绕着藤蔓，此刻藤蔓的缝隙里，正钻出一朵小小的蘑菇。
“现在有只笨猫学会撑伞了，”她把画好的餐巾纸推给他，上面是两只共撑蘑菇伞的咸鱼，“虽然伞柄是歪的，但至少不会淋湿。”
沈聿安看着画，忽然笑出声，胸腔震动带动了桌上的烛台。隔壁桌的客人好奇地张望，他却毫不在意，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小满，明天要不要去蘑菇花园写生？我让园艺师种了你画的发光品种。”
“好啊，”林小满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但要先说好，不准偷偷安排保镖，不准让园艺师提前摆好角度，不准……”
“不准用控制代替询问，”沈聿安接过话头，从西装内袋掏出手机，解锁后展示空空如也的监控软件界面，“上周就卸载了。”屏幕壁纸是她画的戴领带咸鱼，背景是星芒科技的玻璃幕墙，却被她用涂鸦笔添了片彩虹。
雨渐渐停了，两人并肩走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沈聿安不再亦步亦趋，而是保持着半臂距离，像遵守某种默契的规则。路过便利店时，他指着新上市的番茄味薯片：“需要试吃吗？”
林小满看着他期待的眼神，故意板起脸：“沈总这是在做市场调研？”
“不，”他认真摇头，从口袋里摸出枚硬币，“是在玩你画的『咸鱼选择游戏』—— 正面我买，反面你买。”硬币落在掌心，是“正面”。他走进便利店的背影挺拔却轻快，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冷硬。
“沈聿安，”林小满忽然叫住他，举起手机展示刚发的朋友圈，配图是餐巾纸上的蘑菇咸鱼，配文“笨猫学会撑伞的第一天”。下方有周舟的评论：“终于等到民政局开门！”
沈聿安的脚步顿在便利店门口，回头时眼里有光在跳跃。他举起手中的薯片袋，像举起某种勋章，雨水在他发梢凝成水珠，却映着路灯的暖光。
这场始于监控与控制的纠缠，终于在规则与理解的土壤里，长出了共生的蘑菇。林小满看着他向自己走来，西装外套还披在她肩上，雪松香混着薯片的咸香，形成一种奇异而和谐的气息。
“回家路上要不要画星星？”沈聿安递过薯片，指尖蹭过她的手背，“我记得你说过，雨后的夜空特别清澈。”
“好啊，”林小满接过薯片，忽然想起画稿里那道穿透玻璃罩的光，“但要先说好，星星的位置要听我的，不准用首尺量角度。”
“遵命，林老师。”沈聿安笑着应下，伸手替她拂去肩头的雨滴。这一次，他的动作温柔而克制，像对待易碎的珍宝。
街道两旁的路灯次第亮起，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林小满看着地上交叠的影子，忽然觉得，所谓和解共生，并非是一方磨平棱角融入另一方，而是像蘑菇与藤蔓，在彼此的边界内找到支撑，让光得以穿透缝隙，照进曾经黑暗的角落。
而那只曾经被藤蔓缠绕的咸鱼，和那个习惯用玻璃罩囚禁温暖的男人，终于在规则与爱意的浇灌下，学会了在平衡的日常里，共撑一把歪柄的蘑菇伞，迎接每一个雨后的晴天。
便利店的霓虹灯在身后闪烁，映着沈聿安手机里未发送的短信草稿：“谢谢那只教会我撑伞的咸鱼，让我知道光不必被囚禁，也能温暖整个世界。”他删除草稿，抬头看向身边蹦跳着踩水洼的林小满，嘴角的笑意温柔而坚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