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刺耳的警报声如同无形的钢针,狠狠扎进耳膜,搅动着粘稠的黑暗。
“滴滴滴——!!!”
视野被心电监护仪疯狂跳动的红光切割得支离破碎。每一次红光闪烁,都伴随着心脏被无形巨手攥紧、撕扯的剧痛!那缕冰冷的雏菊清香,在这剧烈的生理警报中,反而变得更加清晰、更加浓郁,像毒蛇的芯子,冰冷地舔舐着濒临崩溃的神经。
“林晚晴!坚持住!医生!医生——!” 苏薇薇的尖叫带着哭腔,在警报的噪音中显得遥远而失真。
混乱的脚步声,金属器械的碰撞声,医护人员急促的指令声……所有声音都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模糊不清。唯一清晰的,是意识深处那行疯狂扭曲、闪烁不定的血红色数字!
**[逆转点:-4?9?9?]**
它不再是凝固的深渊刻度,而是像一块被投入滚油的冰,在深蓝与暗红交织的残破界面上剧烈地沸腾、跳跃、变形!数字的边缘模糊不清,时而拉长如泣血的刀锋,时而压缩成诡异的几何符号,每一次剧烈的形变都伴随着灵魂被强行撕扯般的剧痛!
周屿白……
他那双被混乱和纯粹恐惧彻底占据的眼睛!
他指着我心脏位置,嘶吼出的那个字——“根”!
仿佛一道来自深渊的启示,又像是一把淬毒的钥匙,强行捅进了某种被严密封锁的认知禁区!
“呃啊——!” 身体在病床上无法控制地剧烈痉挛!喉头腥甜翻涌,更多的血沫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溢出,染红了氧气面罩的下缘。冰冷的雏菊清香混合着浓烈的血腥味,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绝望的芬芳。
“按住她!镇静剂!快!” 医生模糊的声音穿透噪音。
冰凉的液体带着巨大的推力,瞬间注入血管。那疯狂的警报声和撕裂灵魂的剧痛,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按下暂停键,开始以一种令人窒息的缓慢速度退潮。身体被更深、更粘稠的麻痹感包裹,沉向黑暗。但意识,却如同被那沸腾的逆转点数字强行锚定,在剧痛的余波和药力的泥沼中,挣扎着保持着一丝诡异的清醒!
视野如同蒙上了厚重的磨砂玻璃,一切都在晃动、变形。医护人员忙碌的身影,苏薇薇惊恐绝望的脸,都成了模糊晃动的色块。
唯有病房门口那个蜷缩的身影,在扭曲的视野中,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清晰的轮廓。
周屿白。
他依旧蜷缩在冰冷的门框边,赤着的脚踩在光洁的地砖上,苍白得刺眼。瘦骨嶙峋的身体在蓝白条纹的病号服下剧烈地颤抖着,幅度比之前更大,像风中即将熄灭的残烛。他死死抱着头,凌乱的黑发如同枯草般垂落,遮住了他的表情,只有那破碎的、如同濒死幼兽般的呜咽,断断续续地穿透病房里残留的嘈杂和药力的麻痹感。
医生和护士似乎暂时无暇顾及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病床上濒危的我。
就在这时——
周屿白抱着头的双臂,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机械般,松开了。
他抬起头。
那张脸在扭曲的视野中,呈现出一种非人的、石膏般的惨白。嘴唇因为刚才的嘶吼和极度的痛苦而干裂,渗出细细的血丝。他的眼神依旧混乱,布满了蛛网般的红血丝,但此刻,那混乱的深处,却燃烧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近乎狂热的偏执!
他的目光,不再是涣散的。它穿透了磨砂玻璃般的视野阻隔,死死地、精准地钉在我身上——或者说,钉在我胸口心脏的位置!那目光灼热得如同烙铁,带着一种要将血肉都烧穿的穿透力!
“根……” 他极其轻微地、几乎是无声地翕动嘴唇,破碎的音节如同气音。
然后,他动了。
不是像刚才那样在空气中疯狂涂抹。他伸出了那只缠着染血纱布的手——正是沾了我的血、被他视为“脏污”了画具的手。
他的动作僵硬而缓慢,带着一种被无形力量牵引的诡异感。他不再看向我,而是低下头,死死地盯着自己那只染血的手。
然后,他用那只手,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又充满毁灭意味的疯狂,狠狠地……抓向自己手腕上缠绕的纱布!
“嘶啦——!”
粗糙的纱布被蛮力撕裂!原本凝结的伤口瞬间崩裂开!粘稠的、暗红色的鲜血如同被挤压的浆果,猛地从裂口处涌出,瞬间染红了他苍白的手腕和手指!
“啊!”苏薇薇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下意识想冲过去阻止,却被护士一把拉住:“别过去!他情绪失控了!”
周屿白对疼痛和惊呼置若罔闻。他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那双混乱而偏执的眼睛里,只有自己不断涌出鲜血的手腕,和那刺目的、粘稠的红色液体。
他用那只鲜血淋漓的手,沾满了自己温热的血,然后……猛地按在了病房门边那冰冷的、雪白的墙壁上!
“不……不要……” 苏薇薇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无力的恐惧。
周屿白的手指,蘸着粘稠的鲜血,在惨白的墙壁上,开始……书写!
不是画。是写!
动作依旧带着神经质的颤抖,却有着一种令人心惊的、不容置疑的力度!一笔,一划,都深深陷入墙面,留下蜿蜒粘稠、触目惊心的暗红印记!
他写的,不是别的。
只有一个字。
一个巨大、扭曲、用淋漓鲜血写就的字——
**“根”**。
最后一笔狠狠拖下,力道之大,几乎要将指甲嵌进墙皮!鲜血顺着笔画的末端流淌下来,在雪白的墙壁上拉出几道长长的、如同泪痕般的血痕。
写完这个血字,周屿白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和疯狂。他维持着书写最后一笔的姿势,身体僵硬地靠在墙上,那只血淋淋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指尖还在滴着血。他剧烈地喘息着,胸口起伏不定,混乱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那个用自己鲜血写就的、巨大而狰狞的“根”字,仿佛那是他唯一能理解、唯一能抓住的真理。
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压过了消毒水的气息,与那冰冷的雏菊清香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地狱般的氛围。所有人都被这疯狂而血腥的一幕震慑住了,连医护人员都忘了动作。
我的心脏在麻痹的药力下艰难地搏动着,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雏菊印记的冰冷。意识深处,那行疯狂扭曲、闪烁不定的逆转点数字,在周屿白写下那个血淋淋的“根”字的瞬间——
**[逆转点:-4?9?9?]**
那剧烈沸腾、变形的数字,猛地一滞!
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按住了暂停键!
短暂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凝固后,那行数字开始了更加诡异的变化!它不再疯狂变形,而是在原有的位置,开始了剧烈的、高频率的闪烁!每一次闪烁,数字本身都像是信号不良般,在“-499”和另一个模糊不清、边缘带着锯齿状毛刺的影像之间疯狂切换!
那个模糊的影像……虽然极其不稳定,如同水中的倒影,但那轮廓……
分明是——
**[-498]!**
-498?!
它出现了!虽然只是极其短暂、如同幻觉般的闪现!每一次闪现都伴随着灵魂深处一阵尖锐的、仿佛被电流击穿的刺痛!但它的确出现了!在周屿白写下那个血字之后,在浓烈的血腥与雏菊香气交织的漩涡中心!
那个巨大的、扭曲的、血淋淋的“根”字,如同一个邪恶的图腾,烙印在雪白的墙壁上,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铁锈味。周屿白靠着墙,血顺着他的指尖滴落在地砖上,发出细微的“嗒…嗒…”声。他混乱的眼神死死盯着那个字,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那不是一个笑容。那是一种……洞悉了某种终极恐怖后的、绝望的认同。
逆转点的数字依旧在-499和-498的虚影之间疯狂闪烁、拉锯。
意识在剧痛、麻痹和这诡异的波动中艰难维系。
“根”……
它在长……
它缠住了什么?
冰冷的雏菊印记,在心脏深处,随着逆转点的每一次闪烁,传来一阵清晰的、如同根系在血肉中蠕动的……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