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雀的恸哭如同濒死天鹅的绝唱,带着撕裂心肺的剧痛和绝望,在冰冷死寂的石室里疯狂回荡、撞击。滚烫的泪水混合着肩头伤口涌出的温热鲜血,浸透了沈清秋后背早己湿冷的旗袍,带来一片灼痛和粘腻。少女的身体在沈清秋背上剧烈地颤抖、抽搐,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死死抠着她的肩膀,指甲几乎要嵌入骨肉,仿佛要将这无法承受的巨大悲痛,硬生生楔进另一个人的身体里。
沈清秋僵立在原地,如同被无形的冰锥钉在了冰冷的石地上。后背承受着那崩溃的重量和撕心裂肺的痛苦。她的目光越过青雀颤抖的肩膀,死死钉在石壁下方那块相对平整的石头上——那个用早己干涸发黑的暗红血液涂抹的、扭曲交叠的圆圈符号。冰冷,死寂,带着青鹞最后的气息和不甘的印记。指尖无意识地再次抚上紧贴胸口、藏在暗袋里的那个冰冷金属方块,棱角坚硬,仿佛还残留着青鹞强行塞入时的力道。
就在这时!
青雀那撕心裂肺的哭嚎骤然中断!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她的身体猛地绷紧到极致,随即剧烈地呛咳起来,每一次咳嗽都带出浓重的血沫,喷在沈清秋的颈侧!
“呃……咳咳……呜……”破碎的、带着窒息般痛苦的呜咽取代了哭嚎。是伤口崩裂?还是情绪冲击下的窒息?
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沈清秋!她猛地侧身,小心翼翼地将背上那具因剧痛和窒息而不断痉挛的身体放下来。青雀在冰冷的地上,身体蜷缩成一团,左手死死捂住中枪的左肩,指缝间温热的鲜血正不断涌出,浸透了刚刚缠上的、临时撕下的丝绸布条,迅速在冰冷的地面上洇开一片暗红。她的脸埋在臂弯里,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痛苦呜咽。
“青雀!看着我!”沈清秋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她跪在少女身边,沾满血泥的手不顾一切地想要掰开青雀捂住伤口的手,“让我看看伤口!”
“滚……开……”青雀的声音闷在臂弯里,带着浓重的血沫音和一种濒死的抗拒,身体因沈清秋的触碰而猛地一缩,发出更痛苦的抽气。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胡乱地挥舞着,想要推开沈清秋。
不能再拖了!沈清秋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决绝!她猛地抓住青雀那只挥舞的手腕,用尽力气狠狠压住!同时另一只手不顾少女的挣扎和痛呼,强行掰开她捂住伤口的手!
布条己经被鲜血彻底浸透,粘在翻卷的皮肉上!弹孔周围的皮肉因粗暴的捆绑和刚才剧烈的情绪爆发而撕裂得更开,温热的血液正汩汩地向外涌出!情况比想象的更糟!
必须重新止血!必须!
沈清秋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在狭小的石室里疯狂扫视!枯叶!骸骨!弹孔!血符号!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没有!什么都没有!
她的目光最终死死定在了石壁下方、那个用暗红血痕涂抹的诡异符号上!符号的边缘似乎比其他地方的石壁颜色更深一些?像是……被什么东西长期摩擦覆盖过?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劈开黑暗!青鹞在这里留下符号,绝不仅仅是标记!她一定藏了什么!就在这里!在这符号附近!
顾不上解释!沈清秋沾满血污的手猛地伸向那个冰冷的血符号!指尖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在符号周围冰冷粗糙的石壁上狠狠抠挖、摸索!指甲瞬间崩裂,鲜血混着石屑渗出!
“你……干什么……”青雀虚弱地喘息着,意识似乎有些模糊,涣散的目光茫然地看着沈清秋近乎自残的动作。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机括弹开声,在沈清秋指尖猛地按压到符号下方一块微微凹陷的石块时,骤然响起!
紧接着,石壁上那个用血涂抹的扭曲符号旁边,一块看似浑然一体、布满弹痕的岩壁,竟然悄无声息地向内滑开了一道狭窄的缝隙!露出了一个隐藏的、仅容一臂探入的壁龛!
一股更加浓烈的、混杂着铁锈、枪油和干燥药粉的奇异气味,猛地从壁龛深处涌出!
沈清秋的心脏狂跳!她不顾指尖的剧痛,沾满血泥的手猛地探入那狭窄、冰冷的壁龛深处!
指尖首先触到的,是冰冷坚硬的金属!带着棱角!她用力一拽!
一个沉甸甸的、约莫一尺见方的、通体包裹着厚厚防水油布的金属箱子,被她硬生生从壁龛里拖了出来!箱子表面沾满了灰尘和石屑,但边角处露出的金属在微弱光线下泛着冰冷的幽光!
箱子!青鹞留下的箱子!
巨大的震撼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瞬间冲垮了沈清秋!她甚至来不及细看,猛地将箱子拖到青雀身边!
“看……看这个!”沈清秋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她沾满血污的手颤抖着,摸索着箱子边缘一个冰冷的金属搭扣。
青雀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在那只沾满灰尘和沈清秋血污的金属箱子上。当她的目光触及箱子一角一个极其微小、却异常清晰的、用利器刻上去的扭曲飞鸟标记时——那标记和她为姐姐缝补衣物时绣在衣角的、歪歪扭扭的标记一模一样!
“姐……姐……”青雀破碎地呢喃着,眼中瞬间涌出滚烫的泪水,巨大的悲痛和一种无法言喻的希冀交织在一起。她沾满鲜血的手,极其艰难地、颤抖地抬起,轻轻抚摸着箱子上那个熟悉的刻痕,仿佛在触碰姐姐冰冷的脸颊。
沈清秋深吸一口气,手指用力一扳!
“咔哒!”
金属搭扣弹开!
她猛地掀开了沉重的箱盖!
箱内的东西,在微弱的光线下,瞬间攫住了两人的呼吸!
最上层,整齐地码放着几卷洁白的、尚未使用过的绷带!旁边是几个扁平的锡盒,上面印着模糊的外文字母,散发出浓烈的消毒药水和磺胺粉的刺鼻气味!还有一小瓶密封的、清澈的液体——酒精!
药品!急救药品!
沈清秋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狂喜如同电流瞬间贯穿全身!她几乎是扑过去,抓起一卷绷带和那个装着磺胺粉的锡盒!
“有药!青雀!有药!”沈清秋的声音带着哭腔,手忙脚乱地打开锡盒,刺鼻的药粉味弥漫开来。她顾不上许多,沾满血泥的手指颤抖着,小心翼翼地、却又极其迅速地解开青雀肩上那早己被鲜血浸透的临时包扎!
翻卷的皮肉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伤口边缘因感染和粗暴处理而微微发红,鲜血依旧在缓慢渗出。沈清秋咬着牙,用绷带一角沾了点酒精,颤抖着擦拭伤口周围的污血。酒精接触皮肉的刺痛让青雀的身体猛地一抽,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
“忍一忍!”沈清秋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她将磺胺粉厚厚地洒在狰狞的伤口上,药粉瞬间被涌出的鲜血染红,但依旧起到了部分覆盖的作用。紧接着,她用干净的新绷带,一层层、尽可能专业地重新包裹、捆扎!动作虽然依旧带着颤抖,却比之前熟练、沉稳了许多!每一次缠绕都力求压迫住出血点!
青雀紧咬着下唇,苍白的脸上布满了冷汗,身体因剧痛而微微颤抖,却没有再反抗。那双漆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箱子,仿佛那是支撑她忍受剧痛的最后支柱。
伤口终于被重新包扎好,虽然简陋,但至少暂时止住了汹涌的出血。沈清秋长长地、带着巨大疲惫地呼出一口气,后背早己被冷汗湿透。她这才有精力看向箱子的下层。
绷带和药瓶下面,赫然躺着一把通体漆黑、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手枪!旁边是几个压满黄澄澄子弹的弹匣!枪身线条流畅而致命,散发着硝烟与钢铁的气息。
而在手枪旁边,压着一本薄薄的、封面没有任何字迹的硬皮笔记本。笔记本的纸张边缘微微泛黄卷曲。
沈清秋的目光掠过手枪,最终落在了那本笔记本上。一种莫名的首觉驱使着她。她沾着血污的手,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沉重,小心翼翼地拿起了那本笔记本。
指尖翻开厚重的硬皮封面。
第一页,没有文字。
只有一幅用炭笔潦草勾勒的简图——正是这间石室的轮廓!图上清晰地标注着她们进来的缝隙、石壁上的血符号、以及……隐藏壁龛的位置!旁边用极其细小、却力透纸背的字迹写着几行字:
> **血引同契,箱启生门。
雀鸣惊蛰,旧符指路。
沈非敌,信其心。
弹中方寸,存亡所系。
保重。
——鹞
是青鹞的笔迹!是她留下的!她早就预料到青雀会来!她甚至……提到了“沈”!
沈清秋的呼吸骤然停止!巨大的震撼如同电流击穿全身!她猛地抬头看向青雀。
青雀也正死死盯着那熟悉的笔迹,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无声地滚落。她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沾满血污的手颤抖着伸向那本笔记,指尖抚摸着姐姐留下的最后字迹。
“姐……她……她知道……”青雀的声音破碎不堪,巨大的悲痛中夹杂着一种被至亲托付的、无法言喻的沉重。
沈清秋的目光却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钉在最后两行字上:
弹中方寸,存亡所系。
保重。
弹中方寸……存亡所系……
她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指尖不受控制地再次探入自己旗袍的暗袋,死死攥住了那枚冰冷坚硬、沾满青鹞鲜血的黄铜弹头!
难道……秘密……真的藏在子弹里面?!
就在她心神巨震的刹那——
“砰!砰!砰!”
沉闷的、如同重锤敲击朽木的枪声,夹杂着追兵气急败坏的吼叫,透过曲折的缝隙,隐隐约约、却又无比清晰地传入了这间冰冷的石室!
“找到入口了!”
“在下面!快!”
“别让她们再跑了!”
追兵!他们找到了缝隙!他们下来了!
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汹涌地漫过刚刚燃起一丝微弱希望的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