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人己经到城外郊区了。”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自梁上落下,单膝跪地,声音沙哑。
裴枕流并未回头,只是轻轻着轮椅的紫檀木扶手。
那动作优雅得像是在抚摸情人的肌肤。
“哦?她可还风光?”
“极其风光。”
黑影低头道,“仪仗比肩亲王,沿途官兵无一人敢拦。谢家的大公子亲自在城外郊区迎接,阵仗闹得满城皆知。”
“呵……”
裴枕流发出一声轻笑,那笑声里带着三分玩味,七分轻蔑。
“蝼蚁入瓮,自然要敲锣打鼓,才显得热闹。若不大声些,又怎能让那宫里的蠢货,听得清楚呢?”
他口中的“蠢货”,指的正是他的亲弟弟,当朝天子,裴云鸿。
黑影沉默不语,他知道,王爷的心思,不是他能揣测的。
裴枕流缓缓转动轮椅,来到一张巨大的桌案前。
桌上铺着的,不是文房西宝,而是一张详尽得令人心悸的京城地形图。
图中,皇宫、慕容府、谢府,甚至连一些寻常百姓都不知道的密道。
都被用朱砂笔清晰地标注了出来。
他的目光像毒蛇的信子,阴鸷而深邃,缓缓滑过图上每一个红点。
“陛下己下令,全城戒严,九门提督府的兵马把慕容府围得水泄不通,说是要‘保护’慕容贵妃。”黑影继续禀报。
“保护?”
裴枕流的指尖点在了“慕容府”三个字上。
轻轻一碾,仿佛碾碎了一只蚂蚁。
“我那位好弟弟,至今还以为他面对的敌人,只是一个被仇恨冲昏头脑的废后。”
他的声音里满是嘲弄。
“他那点可笑的布防,在我看来,不过是为这出好戏搭起的戏台。风声越紧,鹤唳越响,我那只惊弓之鸟般的凤凰,才会慌不择路,主动跳到我为她准备的网里来。”
京城的风声鹤唳,于他而言,非但不是阻碍,反而是最趁手的工具。
他要的,就是这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退下吧。”
裴枕流挥了挥手,语气平淡。
“是。”
黑影再度化作一道轻烟,消失在阴影之中。
偌大的书房,瞬间只剩下裴枕流一人。
那温润如玉的伪装,也随之寸寸剥落。
他脸上的笑意尽数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扭曲的狂热与贪婪。
他用指关节,在轮椅的右侧扶手上,轻轻敲击了三下。
一长,两短。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械声响起,若非在如此死寂的环境里,根本无从察觉。
轮椅的坐垫下方。
那坚实的木板竟无声地滑开一道缝隙,露出了一个隐藏的暗格。
暗格内,铺着一层厚厚的黑色天鹅绒。
绒布之上,静静躺着一枚寸许长的钉子。
那不是金,不是铁,更不是玉。
它通体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骨白色,仿佛是用某种未知生物的指骨打磨而成。
钉身之上,雕刻着无数扭曲、狰狞的奇异图腾。
丝丝缕缕的血色纹路在图腾间游走,像是活物一般,缓缓蠕动。
一股无法言喻的阴寒与邪恶,自那枚钉子上弥漫开来。
让整个书房的温度都骤降了数分。
镇魂钉!
传说中,能钉杀神佛,镇压龙脉的禁忌之物!
裴枕流的眼中,爆发出骇人的亮光。他伸出手。
动作轻柔地将那枚镇魂钉拈起,放在眼前细细端详。
仿佛在欣赏一件绝世的艺术品。
“我的好妹妹……不,应该叫你,苏蝉月。”
他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一种情人般的亲昵,和毒蛇般的冰冷。
“你终究,还是要落入我的掌心。”
话音刚落,他做出了一个足以颠覆整个靖王朝认知的动作。
他,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没有丝毫的迟滞与勉强,那双被全天下人都认为是“残废”的双腿。
稳稳地支撑着他的身体。
他的身形挺拔,步履沉稳,哪里有半分残疾的模样!
这双腿,竟是伪装!
他一步步走到窗前,月光照亮他半边脸,阴沉得宛如地狱归来的恶鬼。
他抚摸着手中的镇魂钉,那温润的表象下,是足以吞噬天地的野心。
“裴云鸿……我的好弟弟,你以为你坐上了龙椅,就拥有了天下?”
他对着窗外的皇宫方向,露出一个极尽残忍的狞笑。
“你根本不知道,你所珍视的‘龙气’,在那真正的‘天命’面前,是何等的不堪一击。而我,将是那个亲手终结这一切的人。”
他缓缓摊开另一只手,掌心躺着一枚小巧的凤钗,正是苏蝉月当年遗落的旧物。
他着凤钗,又看了看手中的镇魂钉,眼神中的疯狂几乎要溢出来。
“凤凰?凤凰又如何?”
“拔了毛,断了翅,还不是任人宰割的笼中鸟!”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而怨毒。
“你以为这枚镇魂钉,是为谁准备的?是为那些前朝的孤魂野鬼?是为那些不听话的朝臣?”
“不!”
“它是为你!专门为你准备的!”
“苏蝉月!你体内的凤凰血脉,你那所谓的万蛊圣体,都将成为我登顶至尊的最后一块垫脚石!”
他猛地握紧了手中的镇魂钉,那骨钉的尖端刺破了他的掌心。
一滴殷红的血珠顺着钉身滑落,竟被那血色图腾瞬间吸收,消失无踪。
“京城,不是你的复仇之地。”
“而是我为你精心打造的……祭坛!”
他狞笑着,将那枚沾血的镇-魂钉,重新放回轮椅的暗格之中。
因为他知道,很快,这枚钉子就将找到它真正的主人。
它将刺穿凤凰的心脏,钉住神罚的命格,将那九天之上的血脉,彻底拉入无间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