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的晨雾浓得像化不开的牛奶。程野抱着小诺跳下卡车时，她的手臂又开始渗血，暗红色的痕迹在程野的白T恤上晕开。
"坚持住。"程野低声说，声音因紧张而嘶哑，"老张就在前面。"
小诺虚弱地点头。失血让她视线模糊，但码头的轮廓还是逐渐清晰——生锈的起重机，堆积如山的集装箱，还有远处停泊的几艘渔船。咸腥的海风里夹杂着柴油味，让她想起小时候和母亲去过的渔港。
"那边！"程野突然加快脚步。
一艘蓝色渔船旁，老张正焦急地张望。看到他们，老人立刻挥手示意。程野几乎是跑着过去，小诺能感觉到他胸膛剧烈起伏，心跳快得像要冲破肋骨。
"上船！快！"老张拉开甲板上的暗门，"他们十分钟前就到了码头。"
程野抱着小诺跳进船舱。狭小的空间里，程雨正跪在一个医疗箱旁准备注射器，看到哥哥立刻扑上来。
"哥哥！你的脸..."她惊恐地指着程野脖子上重新浮现的蓝色纹路。
程野摇摇头，轻轻把小诺放在简易床上："先救她。"
老张递来一个银色箱子："血清在这里，但只够一剂了。"
"给她。"程野毫不犹豫地说。
小诺想反对，但失血让她发不出声音。程雨熟练地给她注射，冰凉的液体流入血管的瞬间，疼痛奇迹般减轻了。
"你也是伤员。"老张皱眉检查程野的蓝纹，"基因过载会要了你的命。"
程野扯下己经脏污的绷带，随便缠了缠手臂上的伤口："我撑得住。"他转向老张，"开船，去公海。"
老张犹豫了一下："陈教练还没—"
"他不会来了。"程野声音低沉，"安全屋暴露得太精准，只有他知道位置。"
小诺突然想起林妍的警告短信。如果陈教练是内奸，那表姐...她挣扎着坐起来："林妍有危险！"
程野按住她的肩膀："林妍是谁？"
"我表姐，她—"
引擎的轰鸣声打断了小诺。老张脸色大变："不是我们的船！"
程野冲到舷窗边，只见三艘快艇正破开晨雾向渔船驶来，船头站着全副武装的黑衣人。最前面快艇上，赵成宇的白西装在灰蒙蒙的海面上格外扎眼。
"开船！"程野大吼。
老张冲向驾驶室。渔船引擎发出刺耳的咳嗽声，终于启动时，快艇己经逼近到百米内。程野抓起小诺的手枪——只剩最后一发子弹。
"程雨，带小诺下底舱。"他命令道，"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出来。"
小诺想抗议，但程雨己经架起她往楼梯走。底舱更狭窄，散发着鱼腥和机油混合的臭味。程雨锁上门，从墙上的暗格里取出一把鱼枪。
"我保护你。"八岁的小女孩声音发抖却坚定。
甲板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喊叫。小诺贴着舱壁，听到老张在用当地方言咒骂，接着是程野冷静的回应。渔船突然加速，倾斜的角度几乎让她摔倒。
一声枪响，接着是重物落水的声音。小诺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是谁中枪了？
"别担心。"程雨紧握鱼枪，"哥哥很厉害。妈妈说他是..."
爆炸声淹没了后面的话。渔船剧烈摇晃，底舱的灯泡爆裂，碎片像雨点般落下。小诺护住程雨，感到一块玻璃划破了她的脸颊。
"他们用火箭筒！"程雨尖叫。
小诺的血液凝固了。普通追捕根本不需要这种武器。赵家是要确保没人能活着离开。
又是一声爆炸，这次更近。海水从底舱缝隙涌入，很快漫过脚踝。小诺知道渔船撑不了多久了。
"有救生艇吗？"
程雨摇头："只有救生衣。"
甲板上的打斗声越来越激烈。突然，一声不似人类的怒吼穿透船板，紧接着是连续的惨叫。小诺从未听过程野发出这样的声音——像是某种野兽。
渔船再次被击中，这次倾斜的角度几乎要翻覆。程雨撞到墙上，鱼枪脱手飞出。小诺抓着她爬上楼梯，底舱的门己经被水淹没一半。
推开舱门的景象让小诺呼吸停滞——甲板上横七竖八躺着黑衣人，有的昏迷，有的痛苦呻吟。老张在驾驶室坚守，渔船正全速前进。而程野...
程野站在船尾，单手掐着赵成宇的脖子将他举在半空。阳光穿透晨雾照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圈诡异的轮廓——那些蓝色血管纹路己经蔓延到全身，在皮肤下脉动，像一张发光的网。赵成宇的白西装染满鲜血，平日傲慢的脸因恐惧而扭曲。
"程野！"小诺喊道。
程野回头，小诺倒吸一口冷气——他的眼睛变成了不自然的亮蓝色，虹膜周围有细小的金色光点浮动。那不是人类该有的眼睛。
"小诺...走..."程野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语调陌生得可怕。
赵成宇趁机掏出一把小刀刺向程野腹部。程野似乎预判到了这个动作，轻松闪避，反手将赵成宇扔向追来的快艇。赵家公子像个破布娃娃般摔在甲板上，快艇上的人慌忙去救他。
就在这时，小诺看到林妍站在其中一艘快艇上，举枪瞄准程野。她穿着赵家的制服，耳后隐约露出一个条形码般的纹身。
"程野！小心！"小诺尖叫。
枪响了，但程野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闪开。子弹擦过他肩膀，在船舱上留下一个冒烟的洞。林妍冷静地再次瞄准，这次对准了小诺。
时间仿佛变慢了。小诺看到程野向她扑来，动作快得拉出残影。第三声枪响与爆炸声同时传来——火箭筒击中了渔船油箱。
世界在火与热中碎裂。小诺感到自己被程野紧紧抱住，两人一起飞向海面。入水的瞬间，冲击力几乎让她晕厥。冰冷的海水吞没了一切声音，火光在水面上方摇曳，像一场诡异的灯光秀。
程野的手臂像铁箍般箍着她的腰，带着她向深处潜去。小诺本能地屏住呼吸，看着头顶的亮光越来越远。奇怪的是，她并不害怕。程野的眼睛在水下发出微弱的蓝光，指引着方向。
肺部的灼烧感越来越强烈。就在小诺快要撑不住时，程野将唇贴上来，渡给她一口气。那气息带着奇异的金属味，却让她的肺部立刻轻松起来。
他们就这样不断下潜，穿过鱼群和摇曳的海草。小诺的视线开始模糊，但程野的眼睛始终明亮如灯塔。不知过了多久，程野开始带她上浮。当两人终于破水而出时，小诺贪婪地吸入空气，发现他们在一片远离航道的礁石区。
渔船己经变成远方海面上的一团火球。快艇在周围盘旋，但显然认为没人能在爆炸中幸存。
"他们...以为我们死了。"小诺颤抖着说。
程野没有回答。他双眼的蓝光正在消退，皮肤下的血管纹路也逐渐暗淡。当最后一丝蓝光消失时，他像断了线的木偶般沉入水中。
"程野！"小诺惊慌地抓住他，用尽全力拖着他游向最近的礁石。
爬上礁石后，小诺立刻检查程野的状况。他的呼吸微弱但平稳，脉搏却快得不正常。更可怕的是，那些蓝色纹路虽然褪去，但皮肤上留下了淡淡的痕迹，像是永久性疤痕。
"别死...求你..."小诺按压他的胸口，眼泪滴在他苍白的脸上。
程野突然咳嗽起来，吐出几口海水。他睁开眼，瞳孔恢复了正常的琥珀色，却布满血丝。
"小诺..."他虚弱地伸手抚摸她的脸，"你没事..."
小诺抓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你救了我。”
程野试图坐起来，却因剧痛而皱眉。小诺这才发现他右腹有一道深深的刀伤，可能是赵成宇留下的。
"别动。"她撕下自己衬衫下摆，尽量包扎伤口，"老张和程雨..."
"会没事的。"程野望向远处逐渐散去的快艇，"老张知道这片海域...他会带程雨去安全的地方..."
太阳己经完全升起，照在两人湿漉漉的身上。小诺突然意识到他们失去了所有——血清、装备、联系外界的工具，只有身上的衣服和...
程野从口袋里掏出什么——是小诺母亲的那条乒乓球项链，金属部分己经被火熏黑。
"你回去拿了它？"小诺难以置信地问，"在爆炸前？"
程野微微点头："知道...对你很重要..."
小诺再也忍不住，俯身抱住他。程野的心跳透过相贴的胸膛传来，依然快得异常，但稳定有力。这个被基因改造过的男孩，此刻在她怀里脆弱如常人。
远处传来引擎声。小诺警觉地抬头，看到一艘不起眼的灰色小艇正向礁石驶来。驾驶者戴着渔夫帽，但身形像极了老张。
"是他们吗？"小诺紧张地问。
程野眯起眼睛，突然放松下来："是他。帽子...是我送的生日礼物..."
小艇靠近后，果然露出老张和程雨的脸。小女孩看到哥哥立刻哭起来，老张则表情凝重地抛来绳索。
"快上来！"他低声说，"赵家的巡逻艇还在附近。"
小诺帮着程野爬上小艇。程雨立刻扑进哥哥怀里，而老张递给小诺一条毯子。
"陈教练呢？"小诺问。
老张的表情更阴沉了："死了。林妍亲手杀的。"他启动引擎，"那女人根本不是表姐，是赵家安插的基因特工。"
小诺想起林妍耳后的条形码，胃部一阵绞痛。那些深夜安慰，那些看似偶然的帮助...全是精心设计的骗局？
"我们去哪？"她颤抖着问。
老张从怀里掏出一本防水日志："程野妈妈留下的。最后一页有个坐标，那里有能救他的东西。"
小诺翻开日志。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记录着航海数据和观察笔记，但最后一页确实写着一串数字，旁边标注：「最后的避风港，基因稳定剂配方在此。」
程野己经陷入半昏迷状态，蓝色纹路再次浮现。小诺紧握他的手，感受那不正常的体温。
"能撑到那里吗？"她焦急地问老张。
老人没回答，只是将油门推到底。小艇划开海面，向着远方的地平线疾驰而去。小诺望着无垠的蓝色海洋，突然意识到，这场逃亡或许才刚刚开始。
而程野体内沉睡的基因，也正在慢慢觉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