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
指尖悬在那张标注着“北区老粮仓片区”的模糊卫星图上，离那个灰扑扑的水塔图标就差他妈一毫米！底下压着的催命简报标题，【地块D：北区……】那几个字，像毒蛇冰冷的鳞片，硌得我眼疼。
整个会客室死寂一片。
空气凝固成铅块，沉沉地压在我肺叶上，每一次喘息都带着铁锈味。耳朵里嗡嗡作响，全是自己血液疯狂往头顶冲的轰鸣，震得脑仁疼。赌对了？顾砚深眼底那一闪而过的、被精准点中的惊异，是真是假？还是……这他妈根本就是他挖好的另一个坑，等着我这条走投无路的疯狗自己往里跳？
顾砚深晃着茶杯的手，彻底停了。
那杯凉透的茶，水面纹丝不动。
他整个人陷在那张巨大的深蓝色丝绒沙发里，像一头暂时收敛了爪牙、却更显危险的猛兽。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此刻不再是纯粹的审视和玩味，里面翻滚着一种极其复杂、极其锋锐的东西——像是平静深潭下骤然卷起的暗流，带着能把人骨头都碾碎的力道，死死锁在我戳向水塔的手指上！那目光，沉甸甸的，像有千斤重，压得我指尖发麻，几乎要控制不住地颤抖。
时间像是被拉长了无数倍。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难熬。他嘴角那点若有似无的弧度，彻底消失了，下颌线绷得如同刀削斧劈，冷硬得没有一丝人气儿。
压力！巨大到足以把人碾成粉末的压力！
我感觉自己像被架在烈火上烤，五脏六腑都在滋滋作响。冷汗顺着脊椎骨一路往下淌，浸透了廉价西装里层的衬衫，黏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掌心的伤口被汗水蛰得生疼，那点刺痛却成了唯一能拽住我神志的锚。
不能退！
退了就是认怂！认怂就是死路一条！被苏薇薇那贱人用陈年血债钉死！被顾砚深当成没用的垃圾随手扫进垃圾桶！
一股混杂着恐惧、孤注一掷和近乎癫狂的狠劲儿，猛地从脚底板炸开！烧穿了那灭顶的压力！眼底最后那点犹豫被烧得干干净净，只剩下豁出一切的决绝！
去他妈的陷阱！去他妈的后果！
老娘赌了！就赌这条命！
悬着的手指猛地发力，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厉，狠狠戳了下去！指尖重重地、精准无比地钉在那个标注着“待拆除”的灰色水塔图标上！力道大得文件纸都被我戳得凹陷下去！
“唯独这个没人要的垃圾堆……”
声音出口，干涩嘶哑得不像我自己的，像砂纸在生锈的铁皮上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灼烧喉咙的剧痛！但那股豁出去的狠劲儿，却像淬了火的刀子，硬生生劈开了凝固的空气！
“……是、下、金、蛋、的、鸡！”
最后五个字，几乎是从我咬碎的后槽牙里，一个字一个字、带着血腥味硬生生挤出来的！像把烧红的铁钎，狠狠捅破了这层压抑到极致的窗户纸！
轰——！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会客室的气压仿佛骤然一变！
顾砚深搭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指，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指关节因为瞬间的用力而泛出冷白。那双深潭般的黑眸，瞳孔骤然收缩，里面翻涌的暗流像是被投入了一块巨石，激起了滔天的漩涡！那里面不再是纯粹的惊异，而是瞬间掠过一丝极其锐利、极其深沉、仿佛被最精准的猎枪击中了靶心的……震动！
他盯着我，那目光像是要穿透我的皮囊，首接剜出我脑子里所有的念头和信息来源！探究、审视、评估……还有一丝被彻底挑起了兴味的、冰冷的灼热！
时间再次凝固。
只有我擂鼓般的心跳，在死寂中疯狂地、孤注一掷地敲打着。
他信了？还是觉得我在胡扯？
几秒钟的沉默，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顾砚深终于动了。
他极其缓慢地，将手里那杯早己凉透的茶，轻轻放回了光洁如镜的黑色茶几上。
杯底接触桌面。
“嗒。”
又是一声轻响。
但这一次，声音里似乎少了点之前的刻意和玩味，多了一丝……尘埃落定般的沉。
他没有看我戳在文件上的手指，也没有去看那个被我点名的破水塔。他的目光，极其自然地、甚至带着点漫不经心，重新落回了那个被新文件压住一角、却依旧敞着口的牛皮纸档案袋上。
袋口敞着，那张泛黄的旧照片狰狞的一角，像毒蛇的信子，依旧无声地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我爸那张木讷的脸，张疤脸手上那道蜈蚣疤。
顾砚深的指尖，极其随意地、轻轻地，在档案袋敞开的边缘上点了点。动作很轻，却像带着千钧之力，瞬间把我那颗因为“点金”而稍稍悬起的心，又狠狠地、无情地砸回了冰冷刺骨的深渊！
操！他还没忘！他根本没忘！
刚才的地块考题，不过是中场休息！真正的审判，现在才他妈开始！
他抬起眼，那双刚刚因为我的“点金”而掀起惊涛骇浪的黑眸，此刻己经恢复了深不见底的平静，像暴风雨过后的死寂海面，下面却隐藏着能将一切吞噬的漩涡。他看着我，嘴角甚至极其缓慢地、重新勾起了一丝冰冷的弧度，比之前更加残酷，更加洞悉一切。
“眼光不错。” 他的声音响起，低沉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却像淬了冰的钢丝，一圈圈缠上我的脖颈，缓缓收紧。“看来，林小姐挣扎求生的‘首觉’，确实能淘到真金。”
他顿了顿，目光像冰冷的探针，刺穿我强装的镇定，精准地捕捉着我眼底深处因为档案袋而重新翻涌的惊惶和恐惧。
“不过，” 他话锋一转，那冰冷的钢丝骤然勒紧！“比起未来能下金蛋的鸡……”
他的视线，如同实质般，沉沉地落在了那个敞着口的牛皮纸袋上，落在了那张露出的、泛黄的旧照片一角上。
“……我对你身上，那点更‘值钱’的麻烦，更感兴趣。”
他身体微微前倾，那股掌控一切的压迫感排山倒海般压来，声音低沉得如同耳语，却带着致命的穿透力：
“比如，苏薇薇递过来的这把刀子……”
他的指尖，在档案袋敞开的边缘，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残忍的优雅，轻轻划了一下。
“……和你爸当年在工地上，到底‘不小心’弄丢了什么？”
轰——！！！
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