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半卷《妙法莲华经》的绢帛，冰凉而坚韧地贴合在林溪的掌心。指尖传来的微弱暖流，如同细小的电流，持续不断地、顽强地刺激着她麻木冰冷的精神核心。每一次暖流的涌动，都伴随着脑海中那片死寂空间深处，那一点幽蓝微光不甘的闪烁和空间结构强行弥合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呻吟。
**【修复进度：0.03%…0.04%…】** 的提示缓慢得令人绝望，每一次微小的跳动都伴随着剧烈的神经刺痛，如同无数烧红的细针在颅内攒刺。
“呃…” 砂川痛苦的呻吟再次传来，微弱却清晰地撕裂了溶洞的寂静。
林溪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撑起上半身，看向医疗区那张简易的金属床。陈铎正小心翼翼地用干净的布条蘸着洞内储存的、冰凉的活水，擦拭着砂川左小腿上那片狰狞的焦黑伤口。水一接触到伤口边缘暗沉的腐蚀区域，立刻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冒起一缕几乎看不见的青烟。砂川的身体在昏迷中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牙关紧咬，额角瞬间渗出豆大的冷汗。
“不行…这样不行…” 陈铎的声音沙哑，带着深深的无力感。他放下布条，看着那没有丝毫好转迹象、反而在缓慢恶化的伤口，眼中布满血丝。“伤口在溃烂…这种侵蚀…普通的消毒水根本没用…需要抗生素，强效的，还有…可能需要截肢…”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异常艰难。
截肢！在这缺医少药的末日，失去一条腿，几乎等同于宣判了砂川作为战士的死刑！
林溪的心猛地揪紧。她看向自己依旧紧握着的那半卷残经。道德值负值…修复缓慢…空间功能近乎瘫痪…她连取出之前囤积的普通抗生素都做不到！
就在这时，砂川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那双总是锐利如鹰隼的眸子，此刻布满了血丝和剧痛折磨下的混沌，但深处，那抹属于掠食者的凶光却并未熄灭。她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首先落在自己那条焦黑的小腿上，瞳孔骤然收缩。
“我的…腿…” 她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惊骇。
“砂川！别动！” 陈铎急忙按住她试图抬起的肩膀。
砂川没有理会陈铎，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过自己惨不忍睹的伤口，扫过陈铎脸上沉重的表情，最后，定格在林溪苍白如纸、却死死攥着半卷残经的脸上。她的眼神锐利起来，仿佛瞬间穿透了林溪的虚弱和空间的沉寂。
“你的…‘箱子’…坏了？” 她问得首白而残酷，每一个字都像冰锥。
林溪艰难地点点头，喉咙哽咽：“道德值…清零…空间…关闭了…只能…勉强维持一点…联系…” 她将握着残经的手微微抬起。
砂川的目光落在那卷边缘焦黑、撕裂的绢本上，又缓缓移向自己那条正在被未知力量侵蚀的腿，眼神剧烈地波动着。愤怒、不甘、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最终，所有的情绪都被一种近乎蛮横的、野兽般的求生意志所取代！
“死不了…” 她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汗水顺着她紧绷的下颌线滑落。“拿…烈酒…最烈的！”
陈铎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立刻从旁边一个急救箱（之前物资）里翻出一瓶高度医用酒精。
砂川示意陈铎扶她半坐起来。她接过酒精瓶，拔掉塞子，浓烈刺鼻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她看也没看陈铎和林溪，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狠绝，首接将瓶口对准了自己小腿上那片焦黑溃烂的伤口，毫不犹豫地倒了下去！
“滋——！！！”
剧烈的、如同热油煎肉的声音猛地响起！伴随着一股皮肉焦糊的恶臭！砂川的身体瞬间弓起，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一声压抑到极致、从喉咙深处迸发出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嘶吼响彻溶洞！她全身的肌肉都在疯狂痉挛，仅存的右手死死抠进了金属床沿，坚硬的合金竟被她抠出几道深深的指痕！豆大的冷汗如同溪流般从她额头、脖颈滚落，瞬间浸透了绷带。
“砂川！” 陈铎和林溪同时惊呼！
剧烈的痛苦只持续了十几秒，但对于砂川而言，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酒精瓶滚落在地。她脱力地瘫倒在床上，胸膛剧烈起伏，如同破败的风箱，每一次喘息都带着痛苦的颤音。冷汗浸湿了她的头发，黏在惨白的脸上。但她的眼神，却如同被淬炼过的寒铁，更加冰冷，更加锐利！
“看…” 她喘息着，示意陈铎看她的伤口。
令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那片原本暗沉、缓慢溃烂的焦黑区域边缘，那些如同活物般蔓延的诡异侵蚀痕迹，在高度酒精的剧烈刺激和烧灼下，竟然停止了扩散！伤口表面覆盖了一层灰白色的、如同被烧灼凝固的薄膜，虽然狰狞依旧，但那股不祥的、缓慢腐烂的气息似乎被强行遏制住了！
“以毒攻毒…” 周稷教授的声音仿佛在林溪耳边回响，那是老人在云崖洞调配草药时说过的话。
砂川用最原始、最残酷的方式，为自己争取了时间！用极致的痛苦，暂时封印了空间的侵蚀！
林溪看着砂川因剧痛而扭曲却依旧倔强的脸，看着她那条暂时被“封印”但依旧触目惊心的腿，又低头看向手中那半卷传递着微弱暖流的残经。一股混杂着敬佩、愧疚和更强烈求生欲的热流，在她冰冷的胸腔里猛烈冲撞！
她必须恢复空间！必须拿到药！为了砂川的腿！为了死去的周教授！为了那些还在燃烧的文明火种！
她不再犹豫，闭上眼，将全部残存的、微弱的精神力，如同涓涓细流般，不顾一切地灌注进掌心那半卷残经之中，灌注进脑海中那点顽强闪烁的幽蓝微光！
**【修复进度：0.05%…0.06%…】** 进度依旧缓慢，但林溪能感觉到，每一次暖流的反馈似乎比之前更清晰了一丝。那点微光，似乎也…明亮了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点。
代价是更剧烈的头痛和精神的极度萎靡，但她咬牙坚持着。
陈铎默默地看着两个同样在与死神和命运搏斗的女人，一个用烈火般的意志对抗身体的侵蚀，一个用微弱的精神力对抗空间的死寂。他沉默地捡起地上的酒精瓶，重新装好。然后，他走到溶洞一角，那里堆放着他之前收集的一些废弃金属零件和工具。他拿起一把锉刀，开始在一块坚硬的合金板上，用力地、反复地打磨着什么，发出单调而执着的“嚓嚓”声。火星在黑暗中偶尔迸溅。
他正在为砂川，打造一件可能永远用不上的东西——一条简陋的、应急用的金属假肢支架。
溶洞深处，只有地下河的潺潺水声、锉刀的摩擦声、砂川压抑的喘息和林溪精神高度集中时细微的颤抖声交织在一起。希望微弱如风中残烛，却倔强地不肯熄灭。而在云崖洞之外，怒江的咆哮和未知的威胁，依旧在黑暗中蛰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