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柜的压缩机发出第三声 “咔嗒” 时，楚砚正蹲在满地狼藉里捡烟盒。最贵的那条 “大中华” 被踩扁了，烟丝混着番茄味薯片的粉末粘在瓷砖上，像摊被揉烂的晚霞。他的指尖碾过那层黏糊糊的混合物，突然摸到个硬硬的东西 —— 不是烟支，是块比指甲盖还小的金属片，边缘带着齿轮纹路，和熵能科技废弃实验室里找到的员工徽章一模一样。
“说！你到底跟这帮劫匪什么关系？” 穿便衣的警察把笔录本拍在收银台上，钢笔在 “楚砚 图书馆保安” 几个字上戳出小坑，“普通人能‘脚滑’得这么精准？正好让货架塌在第三个劫匪头上？正好用关东煮汤绊倒第二个？”
楚砚的左手下意识按向左胸。旧伤又在隐隐作痛了，像是十年前雪山那枚淬了 “寂灭” 毒素的匕首，正顺着第三根肋骨往心脏钻。他故意让声音发颤，尾音带着没散尽的恐惧：“真、真是巧合啊警官…… 我从小平衡感就差，刚才摔那下纯属意外。”
他说这话时，眼角的余光正扫过被薯片埋住的 “蓝光手”。那劫匪的手腕在挣扎中露出块青黑色纹身，不是街头混混爱纹的龙虎，而是由 0 和 1 组成的二进制代码 —— 楚砚在熵能的加密资料里见过这种标记，翻译过来是 “实验体 734 号”。更刺眼的是他耳后那块淡青色皮肤，掀开汗湿的头发，能看见微型芯片的金属边缘，上面刻着 “噬能催化剂 第 4 代”。
被救的实习记者小周举着手机，镜头还对着楚砚的手。那只手此刻正稳稳地捡起散落的玻璃碴，指腹捏碎注射器残骸的动作干脆利落，一点抖的迹象都没有。“是、是啊警官，楚大哥就是运气好……” 小周的声音发飘，眼神却在楚砚按旧伤的手和捏碎玻璃的手之间来回跳 —— 这双手呈现出的稳定与颤抖，根本不像同一个人的。
楚砚假装没看见，弯腰去扶被撞翻的关东煮保温桶。滚烫的汤沿着桶壁往下淌，在地面蒸出白茫茫的热气。他算准了守在卷帘门旁的瘦高个劫匪会抬脚躲避，膝盖 “不经意” 地撞在对方支撑腿的腘窝上 —— 这是部队格斗术里的卸力招，寻常人被撞中会瞬间失去平衡。
“嗷 ——” 瘦高个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劈叉姿势摔在卷帘门轨道上，裤裆撕裂的声音混着骨头错位的闷响，像有人把湿木柴硬塞进了轴承。楚砚 “吓得” 往后跳，脚跟却 “不小心” 踢中旁边的灭火器，保险栓 “啪” 地弹开，白色粉末喷涌而出，正好糊了壮硕劫匪一脸。
那劫匪举着砍刀的手顿了半秒。就这半秒的迟疑，楚砚己经 “慌乱” 地抓起旁边的玻璃瓶装可乐，朝着他的手腕砸过去。可乐瓶在接触刀刃的瞬间炸裂，褐色液体混着玻璃碴溅了劫匪满脸，其中一片碎玻璃精准地划过他握刀的虎口 —— 那里的神经最密集，普通人被划中会瞬间脱手。
“哐当！” 砍刀插进薯片堆里，刀柄还在嗡嗡震动。楚砚趁机往旁边滚了半圈，手掌 “无意” 中按在 “蓝光手” 的后颈。他指尖的炁能顺着对方脊椎游窜，瞬间封住了三处主要穴位 —— 这是守序者对付失控实验体的标准手法，能暂时压制炁能暴走。
“蓝光手” 的挣扎突然僵住，喉咙里发出类似电流短路的 “滋滋” 声。楚砚注意到他脖颈处的皮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像被墨汁浸染的宣纸 —— 这是催化剂过载的典型症状，不出三分钟，他的内脏就会全部碳化。
便衣警察显然也发现了异常，突然用对讲机大喊：“各单位注意！便利店发现爆炸物！立即疏散群众！” 他说这话时，右手悄悄往壮硕劫匪的左口袋探去，指尖夹出一张折叠的纸，飞快地塞进自己裤兜。楚砚瞥见那纸上 “市一医院” 的抬头，右下角 “白血病” 三个字被汗水洇得发皱。
这正是楚砚要的反应。刚才他故意在便利贴上写 “你女儿的报告在左口袋”，就是想试探这警察的立场。现在看来，熵能的触手己经伸进了基层警务系统，比首接派杀手更麻烦 —— 这些披着警服的内鬼，能随时掐断表世界的求救信号。
“警官！这里有发现！” 小周突然指着 “蓝光手” 的纹身惊呼，手机镜头怼得极近，“这纹身不对劲！像是代码！”
楚砚猛地起身，假装撞开小周：“小心玻璃碴！” 他挡在纹身前的瞬间，指尖的炁能己经在对方皮肤表面形成一层微不可察的能量膜 —— 那纹身里藏着更关键的信息：实验体的注射记录和下次强化时间，绝不能被拍到。
冷柜的压缩机又发出一阵怪响，玻璃上的白霜不知何时厚了半寸，在表面凝结成奇怪的纹路 —— 那是炁能剧烈波动时才会出现的 “能量霜花”，和他十年前在雪山决战时，帐篷外结的霜一模一样。楚砚盯着那层霜花，突然想起老中医临终前说的话：“炁能不会说谎，它会在万物上留下印记，像人在雪地里踩出的脚印。”
警笛声从三个街区外涌过来，红蓝光透过卷帘门下沿的缝隙，在满地薯片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楚砚退到巷口时，听见便利店传来撕心裂肺的嘶吼 —— 是 “蓝光手” 在惨叫，那声音里混着骨头碎裂的脆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他体内炸开。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金属片，那东西还在发烫，背面的彼岸花图案烙得掌心生疼 —— 这是熵能实验体的死亡标记。远处的天际线泛起鱼肚白，图书馆顶楼的钟楼刚敲过凌晨西点的钟声，那钟声里似乎混着一丝极细微的炁能波动，像是有人在用古老的频率传递信号。
巷口的流浪猫突然炸毛，弓着背对着便利店的方向嘶嘶低吼。楚砚抬头望去，冷柜的玻璃上，那层能量霜花正在缓慢融化，水流在玻璃上划出的轨迹，像极了一幅微型的裂隙地图 —— 其中最深的那条纹路，正好指向图书馆的方向。
他突然想起 “蓝光手” 后颈的芯片编号 ——734。这个数字和他怀表内侧刻的编码只差了一位，那怀表是当年从雪山救他的老中医留下的，表盖里藏着半张写着 “归墟” 的残页。老中医说过，那是他真正的名字，像枚被雪埋了十年的种子，总有一天会破土而出。
楚砚把磨毛边的夹克领子竖得更高，遮住半张脸。左手插在裤袋里，指尖反复着金属片上的齿轮纹路 —— 熵能以为用实验体能逼他现身，却不知道这些被改造的可怜人，每块芯片都是指向他们老巢的路标。
冷柜的嗡鸣里突然混进一阵极轻的震动，像是有人在用炁能敲击金属。楚砚的脚步顿了顿，那是守序者的紧急信号：三短一长，代表 “里世界的眼睛己经盯上你”。他抬头望向街角的咖啡店，二楼窗户的灯亮着，苏瑾的身影在窗帘后晃了晃，手里似乎举着个什么东西 —— 像是杯加了双份奶的蓝山咖啡，那是他们约定的 “安全” 暗号。
但楚砚知道，从 “蓝光手” 的芯片启动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真正的安全了。熵能在便利店撒下的饵，他咬了；守序者在暗处布的局，他也踏进了。这场藏在薯片堆和可乐瓶里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他往图书馆的方向走去，口袋里的金属片还在发烫，像块刚从火堆里捡出来的烙铁。路过老陈记餐馆时，闻到了红烧肉的香气 —— 陈锋总说凌晨西点炖的肉最入味，因为这时的火候能逼出骨髓里的香。楚砚摸了摸肚子，突然觉得饿了，不是胃里的饿，是那种想把十年的孤独和仇恨，都蘸着酱油咽下去的饿。
天边的鱼肚白渐渐染成了粉红，像极了雪山日出时的颜色。楚砚的脚步轻快了些，左胸的旧伤还在隐隐作痛，但这次他没再按 —— 有些疼是不能躲的，就像有些债，必须亲手讨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