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泥管里的味儿冲得人睁不开眼，霉味混着铁锈味，还有楚砚身上淌下来的血腥味，黏在嗓子眼上，咽不下去。林薇的膝盖在粗糙的管壁上蹭，破了的地方沾着沙砾，疼得钻心，每爬一下都能听见布料摩擦的 “沙沙” 声。
“往…… 往前……” 楚砚的声音断断续续，气不够用，每说一个字都要喘半天。他的手在管壁上乱抓，想找个借力的地方，却把块松动的水泥扒了下来，掉在林薇后脑勺上，“咚” 的一声闷响。
林薇没敢吭声，怕外面的人听见。她能感觉到楚砚的体温烫得吓人，胳膊搭在自己肩上，烫得像块刚从灶里扒出来的炭。管子里黑得像泼了墨，只能凭着感觉往前挪，时不时会撞上管壁突出的钢筋，撞得额头生疼。
外面的铁链声越来越近，“哗啦哗啦” 的，还夹杂着寸头的骂声：“肯定钻管子里了！给我砸！” 紧接着是 “砰砰” 的敲击声，震得管壁嗡嗡响，掉下来的水泥渣落了林薇一脖子。
“快…… 闭气……” 楚砚突然按住林薇的后颈，把她往自己这边按。他的手心全是汗，烫得惊人。林薇刚屏住呼吸，就听见头顶传来 “咔嚓” 一声，一根钢筋被砸弯了，尖端差点戳进楚砚的后背，离皮肤也就一指头远。
敲击声停了停，寸头的声音贴着管壁传来，瓮声瓮气的：“归墟，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夏爷说了，只要你把‘归墟令’交出来，保你活命！”
楚砚没搭理他，手在林薇腰间推了推，示意继续往前爬。爬过刚才被砸的地方时，林薇的衣角被弯掉的钢筋勾住了，使劲一拽，“刺啦” 一声撕了个大口子，露出的胳膊蹭在粗糙的水泥上，立马红了一片。
管子突然往下斜，林薇没防备，带着楚砚一起滚了下去，“咕噜咕噜” 的，撞在管壁上，疼得她眼冒金星。停下来的时候，感觉脚下是空的，好像到了个稍微宽敞点的地方，能勉强伸首腿。
“这…… 这是哪儿？” 林薇摸了摸西周，都是冰凉的金属管，应该是个地下管道交汇处。空气中弥漫着股煤气味，淡淡的，不太明显，但能闻出来。
楚砚靠在一根粗管子上，头歪着，像是晕过去了。林薇摸他的鼻子，气还在，就是弱得像风中的烛火。她从破裙子口袋里摸出那个金属片，借着从某个缝隙透进来的微光看，齿轮纹路里卡着的草叶己经被血浸透了，变成了深褐色。
“楚砚…… 楚砚醒醒……” 林薇拍着他的脸，指尖沾到他嘴角的血，黏糊糊的。楚砚的眼睛动了动，睁开条缝，眼神比刚才清楚点，能聚焦了。
“…… 煤气管……” 他的手指在地上摸索，摸到根细铁丝，捏在手里弯了弯，“找…… 找阀门……”
林薇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闻到的煤气味不是错觉。她顺着金属管摸过去，管壁越来越凉，到某个接口处，能感觉到微弱的气流，带着股刺鼻的味。旁边有个圆形的阀门，上面布满了锈，转不动。
“这儿！转不动！” 林薇使劲拧着阀门的把手，脸憋得通红，把手却纹丝不动，只是发出 “嘎吱嘎吱” 的摩擦声。
楚砚挣扎着爬过来，接过林薇手里的铁丝，插进阀门和管壁的缝隙里，用劲一别。“咔哒” 一声，阀门松动了点。他喘着粗气，又别了一下，这次能转动了，“嘶嘶” 的气流声立刻响了起来，煤气味浓了好几倍。
“快…… 堵上…… 留条缝……” 楚砚的眼睛亮了亮，像是想到了什么。他从自己破了的夹克上撕下块布，塞进阀门和管壁之间，把气流控制在很小的范围，“等他们…… 进来……”
林薇突然明白了。她往管子入口的方向挪了挪，能听见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还有人说话：“头儿，这边有动静！” 是个陌生的声音，挺年轻的，大概是夏家的跟班。
楚砚把那根弯了的铁丝塞给林薇，自己则摸索着找到刚才滚下来的地方，靠在管壁上，闭上眼睛，像是真晕过去了。他的手悄悄放在离煤气管阀门不远的地方，手指微微动着，随时准备发力。
“咚！” 入口处的管壁被踹了一脚，震得灰尘簌簌往下掉。“归墟！滚出来！” 是寸头的声音，离得特别近，仿佛就在耳边。
林薇攥紧了铁丝，手心的汗把铁丝弄得滑溜溜的。她看见楚砚的手指动了动，知道他在等。煤气味越来越浓，呛得她忍不住想咳嗽，只能使劲憋着，憋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给我打！” 寸头喊了一声，紧接着就是密集的敲击声，管壁被打得 “砰砰” 响，水泥渣子像下雨一样往下掉。有个人影从入口处探了进来，拿着手电筒，光柱在黑暗里扫来扫去，正好照在楚砚脸上。
“在那儿！” 那人喊了一声，刚要往里爬，楚砚突然猛地拉开了阀门！
“嘶 ——” 高压气流喷涌的声音特别响，煤气味瞬间灌满了整个空间。楚砚抓起旁边一根锈钢筋，用尽全身力气往那人脸上砸去，“砰” 的一声，手电筒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几圈，灭了。
入口处传来惨叫声和混乱的脚步声，有人喊：“有煤气！快撤！” 还有人慌慌张张地划火柴，想看看情况，“咔嚓” 一声，火苗刚起来，就听见 “轰” 的一声巨响！
气浪从入口处涌进来，把林薇和楚砚掀得往后面滚了好几圈，撞在金属管上，疼得骨头都像散了架。爆炸的冲击波带着火舌，燎到了林薇的头发，烧焦的味道混着煤气味，难闻得让人想吐。
“咳…… 咳咳……” 楚砚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的血溅在地上，和黑色的煤渣混在一起，变成了深褐色。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没力气，只能靠在金属管上喘气。
林薇的耳朵嗡嗡响，什么也听不见，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她爬过去扶楚砚，摸到他后背的伤口，血好像不怎么流了，但衣服下的皮肤硬邦邦的，像是结了层痂。
“走…… 从…… 从那边……” 楚砚指着管道交汇处另一边的一个洞口，比他们刚才爬进来的管子还细，只能勉强容一个人爬过去。爆炸的烟顺着入口往里灌，呛得人睁不开眼。
林薇先钻进那个洞口，里面更窄，只能匍匐前进，胸口贴着冰冷的管壁，感觉呼吸都困难。她回头看，楚砚正费劲地往里挪，动作特别慢，每挪一下都要喘半天，旧伤的地方肯定又疼得厉害了。
爬了不知道多久，前面突然透进来点微光，越来越亮。林薇加快速度爬过去，发现是个出口，外面是片杂草丛生的空地，离废弃工厂的围墙不远，能看见墙上锈迹斑斑的铁丝网。
她刚从洞口钻出来，就听见身后传来楚砚的闷哼声，回头一看，他卡在洞口了，大概是伤口的地方被卡住了，动不了。林薇赶紧伸手去拉，两人使劲一拽，楚砚终于出来了，摔在地上，半天没动。
“楚砚！” 林薇拍着他的脸，急得快哭了。
楚砚缓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笑了笑，笑得特别勉强：“没…… 没事…… 到…… 到工厂了……” 他指着不远处的围墙，“翻…… 翻过去……”
林薇扶着他往围墙走，脚下的草长得比人还高，里面不知道藏着什么，深一脚浅一脚的，好几次差点被绊倒。快到围墙根的时候，楚砚突然停下脚步，往工厂方向看，眼神变得特别凝重。
林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工厂的大门敞开着，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但能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压抑，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等着他们。围墙的铁丝网锈得厉害，有个地方破了个洞，刚好能钻过去。
“进…… 进去…… 找…… 找 3 号冷藏库……” 楚砚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睛也开始发首，抓着林薇的手慢慢松了劲，“音乐盒…… 钥匙……”
话没说完，楚砚的头就歪了下去，彻底晕了过去。林薇抱着他，感觉他的身体特别沉，只能一点点往围墙的破洞挪。工厂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空厂房的 “呜呜” 声，像是有人在哭。
她不知道里面等着她的是什么，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骨髓样本，但她知道，必须进去，为了楚砚，也为了那个素未谋面的小女孩秦念。她深吸一口气，扶着楚砚，慢慢钻进了围墙的破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