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青石板路上,打湿了林凡的鞋。他站在苏家大门前,身上背着破旧的布包,袖口还有几道洗不掉的污渍。明明才十八岁的年纪,却比同龄人多了一份沉静和老练。
朱红色的高门紧闭,门前立着两尊青铜狮子,一左一右,张牙舞爪,威风凛凛。林凡站了半晌,才举起手敲了敲门。
“咚咚咚——”
“谁啊?”里面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接着门吱呀一声打开,一名身着短褂的门房探头出来,打量着林凡,眉毛一挑,“你是干嘛的?”
林凡语气平稳:“我是林凡,前来赴婚约。”
门房一愣,随即笑了出来:“哈?你就是那个赘婿?”
林凡不语,神情淡淡,似是早己习惯这种反应。
“原来真有这回事,啧啧……走吧,进去吧。”门房边说边摆手,“不过你也别太当回事,苏家娶你,可不是为了什么天大的缘分,就你这模样——算了,进去再说。”
林凡没有反驳,只轻轻颔首,提着包进了门。
苏家,是南岭城有头有脸的大族,行商经武,家财丰厚,族人众多。苏若雪,苏家嫡女,才貌双绝,性格冷傲,是无数青年才俊心中的梦中情人。
而林凡,只是一个小镇上来的少年,父母早逝,跟着爷爷长大。爷爷常说,他们林家曾是大世家,后来落魄了。苏家祖上曾受过林家救命之恩,因此定下婚约。
可眼下,林凡站在这偌大的苏府,连个招待他喝水的人都没有。
门房领着他穿过前院、穿廊,来到偏厅前,“你在这等着,苏家人现在没空见你。”说完便转身离开,连个眼神都没多给。
偏厅阴冷,窗纸破了半边,风吹进来哆嗦人。林凡坐在角落一把硬椅上,没说话,只低头盯着手里握着的那块泛黄木牌——那是爷爷临终前交给他的婚书。
他知道,苏家人不会欢迎他。
可他还是来了。
因为这是爷爷临终前的托付,也是他活下去的唯一方向。
半个时辰过去,一名青衣侍女走了进来,打量他几眼:“跟我走,小姐要见你。”
林凡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襟,目光平静地跟上。
穿过一道游廊,便是苏家内院。亭台楼阁,飞檐翘角,青竹掩映,处处透着一股雅致和讲究。苏若雪坐在石亭中,身着白裙,冷若霜雪。
她的容貌无疑是极美的,柳眉如画,肌肤胜雪,气质却如寒冰般叫人难以靠近。
“你就是林凡?”苏若雪淡淡问道。
“是。”
“你来苏家,是为了履行婚约?”她盯着他,一双美眸仿佛能看穿人心。
林凡点头,“我爷爷临终前的遗愿。”
苏若雪轻轻冷笑:“苏家现在是南岭城西大家族之一,而你,一个连灵气都感应不了的凡人,也配做我的夫婿?”
林凡不恼,笑了笑:“我没说配,我只是来履行承诺。”
“你还真把那份破婚书当回事?”她眼中多了一丝厌烦,“我苏若雪从不喜欢被安排的人生,更何况,是个废物。”
林凡盯着她,没有回话。
两人对视数秒,苏若雪起身,转身欲走,留下一句:
“从今往后,你就暂住苏府西厢,没人叫你,别踏入内院半步。”
林凡仍旧站在那里,半晌,才低头苦笑。他不是没料到会是这样,但真正面对时,心里仍旧有些酸涩。
他走出石亭,回到西厢。
房间很小,连张完整的床都没有。他坐在木凳上,窗外细雨还在落。
夜幕渐沉,苏府点起灯笼,灯火辉映。
一阵敲门声响起,林凡起身开门,门外站着两个身穿劲装的青年,皆是苏家旁系的族人。
“你就是林凡?啧啧,真看不出来,敢娶我们苏家的小姐,胆子不小啊。”
林凡没说话,只平静地看着他们。
“叫你干活!”其中一个将木桶一扔,“水缸空了,去后山挑水回来。”
林凡接过木桶,沉默转身,往后山而去。
天己擦黑,山路湿滑,他一趟一趟来回挑水,肩膀早己磨破,手掌也红肿起来。可他始终没有喊累,更没有发怒。
回到屋内时,己近午夜。他一屁股坐在床边,咬着牙将衣服脱下,用凉水擦去伤口的泥土,然后悄悄包扎。
他盯着窗外漆黑的夜,喃喃自语:“我可以忍,但我不会认命。”
第二天清晨,林凡刚起床,院门就被踹开,苏家大少苏启带着几个家仆走了进来。
“昨天让你挑的水,是猪喝的么?怎么能让小姐洗脸?”
“干得不合格,重挑!”
林凡站起来,刚要开口,苏启一巴掌甩了过来。
“你最好认清你在苏家的身份,别以为靠一纸破婚约,就能真当咱苏家人了!”
林凡身体一震,嘴角渗出血丝,但却没有还手,只是抬起眼神冷冷盯住对方。
苏启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随即冷笑:“怎么,还想反抗?”
林凡伸手擦去嘴角血迹,语气淡淡:“我会记住的。”
“哈哈哈,废物也敢记仇?”
苏启大笑着走了,留下林凡独自站在院中,阳光洒在他脸上,映出那双幽深的眸子。
那一刻,他不再像个“赘婿”,反倒像是一个……即将苏醒的猛兽。
夜深了,苏府西厢的灯早己熄灭。
林凡却还没睡,坐在床边默默缝补破了的衣角。他的动作很慢,每一针每一线都扎得很用心。针线不是他的长项,但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至少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不会有人替他缝衣服。
缝好最后一针,他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拿出那张早己泛黄的婚书,小心地摊平在桌上,静静看着。
婚书上的字是爷爷亲手写的,笔力遒劲——“林家林凡与苏家苏若雪,婚约为定,永不悔改。”
他指腹划过字迹,心头一阵酸楚。
“爷爷……苏家不是你当年记忆里的苏家了啊。”
窗外传来几声压低的窃笑。
“你说那废物真会留下来啊?”
“谁知道呢?估计是巴不得在苏家混吃混喝吧。啧,那种小地方来的乡巴佬,还真敢肖想咱们小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林凡听得一清二楚,却没有动。他只是把婚书重新叠好,放入怀中,靠在墙边坐下,闭目养神。
他很清楚现在的自己毫无底气,嘴上的硬气没有用,反击只会换来更狠的打压。
但他也不会被这点冷嘲热讽打倒。
不出一个月,他便摸清了苏府的脉络:明里一派繁华,实则内斗激烈。苏家分三房,苏若雪是嫡系之女,身份尊贵,而自己,虽是所谓的“赘婿”,但连下人都不如。
每天早晨,他起得比鸡早,干完杂役才敢吃些剩饭。中午时,他去后院扫落叶,被分配去喂狗,连看门的狗都比他吃得好。晚上,他给厨房刷锅,被热水烫到也无人理会。
但他从不喊疼。
他只是一次次低头,咬牙,把受过的每一次侮辱都牢牢记在心底,像是把一把又一把钝刀埋入心头,磨出棱角来。
“废物赘婿?”他低语,眼中掠过一丝嘲弄,“那就让他们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废物,什么才叫逆天改命。”
这句话,没有人听见。
只有窗外,夜色如墨,沉沉压在苏家高墙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