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绝望的念头升起的刹那——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如同惊雷般在我心头炸开的脆响!
那巨大、厚重、死寂的墨黑色龟壳上,靠近顶部的位置,毫无征兆地,裂开了一道细细的缝隙!
紧接着——
咔嚓!咔嚓!咔嚓!
细密的碎裂声如同爆豆般连绵响起!那道最初的缝隙如同蛛网般疯狂蔓延、扩散!细小的碎片开始从龟壳上簌簌剥落!剥落处,不再是墨黑死寂,而是……刺目欲盲的、纯粹至极的金色光芒!
那光芒越来越盛!龟壳的碎裂速度骤然加快!大片大片的墨黑色外壳如同被高温熔化的焦炭般剥落、崩解、化为飞灰,消散在空气中!仿佛那坚硬无比的外壳,只是一个囚笼,一个封印!
最终!
轰!
一声沉闷的、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轰鸣!伴随着一声若有若无、却震慑心魄的低沉龙吟!
巨大的龟壳彻底崩碎!无与伦比的金光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爆发,充斥了整个视野!那光芒如此强烈、如此纯粹,带着一种至高无上的神性威严,几乎要刺穿我的灵魂!
光芒的中心,一个身影缓缓显现。
墨黑的长发如同流淌的夜色,在柔和的水波光晕中无风自动。一袭同样深邃如渊的黑袍,袍袖和衣摆处却用暗金色的丝线绣着繁复玄奥的纹路,随着他的动作,那些纹路仿佛活了过来,流动着星辰般的光泽。他身姿挺拔修长,仅仅是站在那里,便仿佛是整个世界的中心,散发着一种古老、浩瀚、令人不由自主想要顶礼膜拜的威压。
光芒渐渐内敛,显露出他的面容。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俊美。五官的轮廓深刻如天工雕琢,每一笔都透着造物主的偏爱。肤色是冷玉般的白,却毫无病态,反而蕴含着无尽的力量。最慑人的是那双眼睛——睁开时,眸色竟是罕见的暗金!那金色并不刺眼,反而深邃得如同蕴含了亿万星辰,流转着洞穿万古的沧桑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他微微侧过头,那双暗金色的眼眸,穿透了空间的距离,精准地落在我身上。仿佛这片浩瀚神宫、这无垠海底,都只是他目光的背景。
薄唇轻启,一个低沉、悦耳,如同玉石相击、又带着深海回响的嗓音,清晰地在这片寂静的空间里响起,每一个字都敲打在我的灵魂之上:
“娘子,”他微微颔首,唇角勾起一抹足以颠倒众生的弧度,眼神里那丝玩味清晰可见,“为夫这海底神宫,可还入得了眼?”
娘子?
我像一尊被雷劈中的木偶,僵硬地悬浮在流光溢彩的神宫白玉地上。粗布红裙湿冷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战栗,却远不及此刻内心掀起的滔天巨浪冰冷刺骨。
海底神宫?千年王八?夫君?
荒谬绝伦的词语组合在一起,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反复切割着我濒临崩溃的神经。识海深处那道救命的金光还在微微悸动,眼前这颠覆认知的神迹空间真实不虚,可这自称“夫君”的男人……那暗金色的眼眸深处,分明流转着一种洞悉一切、居高临下的玩味!
他是在欣赏我的狼狈?还是在嘲讽这场由轩辕辰一手导演、被全城耻笑的荒诞婚礼?
屈辱、茫然、劫后余生的虚脱……还有一丝被那双暗金眼眸看穿灵魂的惊悸,如同无数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来,让我几乎窒息。嘴唇翕动了几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男人似乎并不在意我的失语。他轻轻迈出一步。
仅仅一步。
那片崩碎的巨大龟壳所化的飞灰,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瞬间汇聚、压缩,在他修长如玉的手掌上方,凝聚成一枚拳头大小、通体墨黑、表面却流淌着暗金色玄奥纹路的奇异龟甲。龟甲缓缓旋转,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沉重威压。
他指尖随意地在那墨黑龟甲上轻轻一弹。
叮!
一声极其清脆、如同玉磬轻鸣的声响荡开。
几乎在同一刹那——
轰!轰!轰!
这片神宫空间之外的、那片被无形屏障隔绝的墨绿色湖水深处,猛地爆开三团刺目欲盲的血色光晕!如同三朵巨大而妖异的血色莲花,在深沉的湖水中骤然绽放!
隔着那层绝对屏障,我甚至听不到爆炸的声音。但那瞬间爆发的能量波动,如同实质的巨锤,狠狠撞在无形的屏障之上,激起一圈圈剧烈荡漾的金色涟漪!整个神宫空间都随之微微震颤了一下!
血光映照着湖水,隐约可见其中扭曲、破碎的残影——那是人的肢体!是破碎的船板!正是将我沉入湖底的那艘破船和船上那两个凶神恶煞的衙役!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便在无声的血色光晕中彻底湮灭,化为这片湖底微不足道的尘埃!
墨绿色的湖水剧烈地翻腾、搅动,如同被煮沸。那三团爆开的血色,如同投入深水的污秽,被巨大的水压和混乱的水流迅速冲散、稀释,最终归于沉寂的墨绿,只剩下一些缓缓下沉的、难以辨认的碎片残渣。
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也太……轻描淡写。
那个男人,只是弹了一下指尖。
隔着绝对屏障,隔着数百丈的湖水,便如同抹去三粒微尘般,抹杀了三条刚才还鲜活的生命!
彻骨的寒意,比碧波湖最深处的冰水还要冷上千百倍,瞬间冻结了我的血液!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那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眼前存在所展现出的、绝对碾压性的、视生命如草芥的力量,所产生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本能战栗!
他……他到底是谁?!
“几只扰人清净的蝼蚁罢了。”低沉悦耳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慵懒的磁性,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袖口的一点尘埃。他握着那枚流转暗金纹路的墨黑龟甲,缓缓踱步,暗金色的眼眸依旧落在我身上,那玩味的笑意似乎更深了些,“娘子似乎,很意外?”
意外?何止是意外!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那双弹指间灭杀生死的修长手指,和那双深不见底的暗金眼眸在反复闪现。
就在这时——
【滋……检测到超高能级生命体介入……世界底层规则出现异常波动……】
一个冰冷、僵硬、毫无感情起伏的电子合成音,毫无征兆地,如同钢针般狠狠刺入我的脑海深处!
【……符合预设启动条件……能量链接建立中……】
【……灭世系统……激活成功!】
嗡!
一道无法形容的、纯粹由冰冷数据流构成的淡蓝色光幕,猛地在我视界的正前方弹开!那光幕并非实体,却清晰无比,散发着一种非人的、绝对的理性与漠然!
光幕中央,只有一行闪烁着猩红光芒、如同凝固血液般刺目的巨大文字:
【终极任务发布:协助“海神·沧溟”,彻底摧毁此方世界!任务倒计时:开始同步……】
海神……沧溟?!
灭世?!
协助……摧毁……世界?!
那行猩红的文字,每一个笔画都像是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视网膜上,烙印进我的灵魂深处!
协助……海神……沧溟……彻底摧毁……此方世界!
灭世系统?!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还在脑海中留下机械的余响,眼前那猩红刺目的任务文字,散发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绝对恶意。
海神?沧溟?那个弹指间将衙役化为血沫的男人?灭世?摧毁……整个世界?包括轩辕辰?包括这座皇城?包括那些在岸边哄笑嘲讽的看客?包括……我残存的、或许早己不存在的家人?
荒谬!疯狂!比嫁给王八还要荒诞绝伦一万倍!
一股混杂着极致恐惧、荒诞感和某种扭曲快意的寒流,瞬间冲垮了刚刚因“神迹”而升起的渺茫希望,将我彻底冻结在原地。身体僵硬得如同海底的礁石,连颤抖都忘了,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疼痛。
我猛地抬头,视线越过那悬浮的猩红光幕,死死盯在几步之外的男人身上。
沧溟。
他依旧站在那里,墨黑的长发在流动的幽蓝光晕中无风自动,暗金色的眼眸深邃如同吞噬星辰的漩涡。他掌中那枚墨黑龟甲缓缓旋转,表面流淌的暗金纹路仿佛活物。刚才那弹指灭杀的轻描淡写,此刻在这“灭世系统”的猩红背景下,骤然染上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毁天灭地的意味!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目光中的剧变。
那暗金色的眼眸里,洞悉一切的玩味淡去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如同孩童发现新奇玩具般的、饶有兴致的探究。
他微微偏了偏头,视线仿佛穿透了我的身体,落在我视界前方那片只有我能“看到”的、冰冷的淡蓝色系统光幕上。薄唇再次勾起,那抹颠倒众生的弧度,此刻却如同深渊裂开的缝隙。
“哦?”低沉悦耳的嗓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讶异,清晰地在这片死寂的神宫中响起,每一个字都敲打在我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上:
“看来娘子身上,也藏着些……相当有趣的小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