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殿内,死寂得如同坟墓。浓重的血腥味、诡异的药草苦涩气、还有那尚未散尽的“无相烟”气息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
温令殊在地毯上,胸前那枚血色昙花胎记的光芒己彻底内敛,只余下一种深沉的、仿佛吸收了过多墨汁般的暗红色泽,触手依旧滚烫。体内,那被强行吞噬的、属于萧烬的混合剧毒如同无数条冰冷的毒蛇,盘踞在她的经脉深处,带来阵阵蚀骨的寒意和破坏性的刺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剧痛,虚弱感如同潮水般不断上涌。
萧烬沉重冰冷的身躯压在她半边身子上,头枕着她的颈窝,呼吸微弱但平稳,脸上的痛苦之色消失,只剩下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和脆弱。若非他身下地毯上那滩触目惊心的黑血仍在散发着腐蚀性的黑烟,几乎要让人以为他只是睡着了。
窗外那抹带着金蟾烙印的黑影,在枯槁老者被灭口的瞬间,便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温令殊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墙角那具喉咙被洞穿、死不瞑目的枯槁老者尸体。
“血昙现世……药王谷叛徒……”他临死前的话如同魔咒在她脑中盘旋。
药王谷……那个传说中神秘莫测、亦正亦邪、以医毒双绝著称的隐世之地。萧烬身上的“十二金蟾锁魂印”,老者口中的“血昙”,还有自己这诡异的、能吞噬剧毒的胎记,这一切都指向那个地方!
她必须活下去!必须弄清楚这一切的真相!无论是为了复仇,还是为了解开自己身上的谜团!
求生的意志压倒了剧痛和虚弱。温令殊用尽全身力气,一点一点地从萧烬身下挪开身体。每动一下,都像被无数钢针穿刺,终于脱身,她靠着冰冷的殿柱剧烈喘息,冷汗浸透了残破的衣衫。
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寝殿!碎裂的紫檀案几、散落的香料、被毒血腐蚀的地毯、老者的尸体……还有,昏迷不醒的萧烬……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脑中成形。
萧烬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他是药王谷阴谋的核心,是解开“金蟾锁魂印”和“血昙”之谜的关键钥匙!更重要的是,他若此刻暴毙,她温令殊,这个唯一在场、浑身是伤、衣不蔽体的人,将是第一个被碎尸万段的替罪羊!
必须让他“活”过来,并且暂时“可控”!
温令殊的目光落在了散落在地的香料和药具中,她强撑着爬到那堆狼藉旁,颤抖的手指在破碎的玉瓶瓷罐间翻找。剧痛让她的视线阵阵发黑,她咬破舌尖,用刺痛强迫自己清醒。
找到了!一个幸存的、装着粘稠如蜜的琥珀色膏体的小玉瓶——“牵丝引”!这并非香料,而是她以十几种罕见毒虫丝腺混合迷幻草炼制的一种奇毒!此毒无色无味,可溶于水酒,服下后不会立刻致命,却能在中毒者体内生成无数细微的“毒丝”,缠绕心脉与神智。施毒者可通过特制的母蛊或特定的精神暗示,在短时间内有限度地影响中毒者的行为和情绪,如同操控傀儡的丝线!故名“牵丝引”!
这是她保命的最后底牌之一,炼制极其艰难,但效果不稳定,反噬风险极大!可此刻,她别无选择!
温令殊拔开瓶塞,毫不犹豫地将瓶内所有粘稠的“牵丝引”尽数倒入口中!一股腥甜苦涩的味道瞬间充斥口腔。
她没有吞咽,而是俯身,用尽最后的力气,捏开萧烬冰冷苍白的唇瓣,俯身,将自己的唇覆了上去!
柔软却冰冷的触感传来。温令殊屏住呼吸,将口中含着的“牵丝引”毒液,连同自己舌尖被咬破渗出的一缕带着昙花气息的鲜血,一同渡入了萧烬的口中!她的血,是她与“牵丝引”建立短暂精神链接的媒介!
做完这一切,温令殊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在萧烬身边,意识开始模糊。她能感觉到“牵丝引”的毒素在自己体内化开,与盘踞的混合剧毒碰撞、交织,带来更剧烈的痛苦。她胸前那枚暗红色的血色昙花胎记,似乎又隐隐发热……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刻,也许更久。
一声低低的、压抑的呻吟在寂静中响起。
温令殊猛地睁开眼!
萧烬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