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昨夜那姑娘想要见你。”
被窗外的亮光和“啾啾”啼鸣叫醒，明姜伸了个懒腰，溯游和荇菜一人挂起床帘，一人拿来衣裳伺候明姜穿上。
她刚下床，就听焦雪吟说这话。
愣了一愣才想起自己昨晚救了个人。
等穿好褙子裙，盘好头发，明姜随意插了一支白玉簪去了厅堂见人。
走路上想着给点盘缠让那姑娘回家去得了。
但见到人时，一切都出乎意料。
“拜见公主殿下！”
姑娘首接行了大礼，“昨夜不知道殿下身份，民女无状，还请殿下见谅。”
明姜打量她盈盈行礼的身影，这样跪地叩首，也能看出来身姿婀娜。
确确实实是个小美人啊。
不过二八芳华，比明姜自己还要年轻很多。
“免礼免礼。不知者不罪，你想见我有什么事么？”让她起来，明姜笑眯眯地问。
“殿下，民女本名荀芳。我有事……”荀芳看了看荇菜等下人，欲言又止。
明姜见状，挥手让焦雪吟带着他们都下去了。
“好了，没人了，可以放心说了。”明姜以为荀芳是有难言之隐。
谁知道荀芳又扑通跪下了，瞬间红了眼眶，泪眼朦胧地看着明姜，“殿下，求求殿下，救救我家人。”
“荀芳势单力薄，无法拯救家人，恐他们遭遇迫害……”
明姜微微一惊，把她扶起来，拿手帕给她擦眼泪，“不着急，你慢慢说，你家发生了何事？”
荀芳抹着泪，冷静一下才简单叙述，“我父亲是淮南府的粮商，一个月前他突然给了我一本账目，暗中把我送走，让我想办法将账目送到京城交给刑部的大人们。”
“可是，我在半路就被人追上，逃跑中被人绑架到了京城，卖进勾栏，差点身陷囹圄走不出来。”
这是被仇杀还是什么？明姜冷静地问：“那账目呢？他们为何杀你灭口？”
“殿下有所不知，那账目是要命的淮南府官商勾结，高价买卖赈灾粮食的暗账。我半路被人追上，情急之中只好将账目藏在了一间乡庙，后来又遇到劫匪，他们见我模样，便把我卖进了勾栏，我才遇见……”
“等等！”明姜一下子站起，睁大了眼睛，“你说那是淮南府赈灾粮食的账目？”
好家伙！
今年雨季，淮南府因为堤坝失修，被洪水冲毁，导致几个州县被大水淹了，之前皇帝派钦差下去赈灾放粮，如今那帮人都还没有回来。
急奏一封封的飞来，要粮要钱，皇帝最近都着急上火，前不久听说灾区又发生了疫病。
历来赈灾里面都大有文章可以做，看看面前落泪的少女，暗账！明姜吸了口凉气。
荀芳点头继续说道：“我父亲恐怕是察觉到不对，才把自己做的账册交给我，家中弟弟妹妹年幼，让我以探亲名义北上，可还是没有瞒得过他们。”
“好，当务之急是禀告陛下，派人拿回账册，南下查清其中真相，拯救你家人。你先在我这里好好住着，不要害怕。”明姜拍拍她的手，转头大声吩咐门外：“来人，备马！”
门外溯游应声去了，明姜又问荀芳：“你还记得是在哪里的乡庙？”
这种要命的事，荀芳自是时刻不敢忘记，“在淮南府北边凤台山脚下叫田家村的村口乡庙。可是时间太久，当时慌乱，只好勉强藏于佛像背后，我，我也不确定如今是否安在。”
她紧张的抓紧手帕，如果被那些人找到，那她这一路心力都白费了。
明姜也不确定这种事，只能看天意了，安慰了她一句，自己飞马去了皇宫。
不巧，皇帝还没有散朝。
明姜倒是看见了等候在紫宸殿大门外的李福临，大殿巍峨，隐隐听见了有大臣在吵架的声音。
往里瞥了一眼，只看见一片青绿官服，明姜小声问李福临：“这几天上朝都是这样吗？”
李福临轻轻叹气：“可不是吗，这个时候不是西边就是南边出事，这几个月淮南府赈灾一事不容乐观。昨日陛下收到密报，钦差张善信竟然下令屠城，以绝瘟疫，引发了民变，陛下龙颜大怒，让他们推举一个新的人南下赈灾，对抗民乱。”
瘟疫，屠城，民乱？
明姜不涉朝政，此刻听着这些词，像是和自己的太平日子隔了一个世界。
她怔愣了很久。
恍然想起这还是一个真正局限的封建王朝，她只是运气好变成了贵族阶级，要是再倒霉成普通人，她能怎么办？
看看辉煌的紫宸大殿，视线掠过碧瓦飞檐，澄澈的天空下，遥远的地方，蝇营狗苟，民不聊生…
明姜耳边听着殿内依然在尔虞我诈的人们，一时有些心凉。
人不齐心，有什么用呢，任是皇帝有安民开疆之志，国有强军精兵，也抵不过这些文官囊虫，腐蚀大夏这艘巨轮。
明姜轻嘲地扯了一下唇角，作为宗室一员，她却己经预料到王朝未来，必然的落幕。
这些乱臣贼子！
苦百姓，累皇帝，就是不愿苦累他们自己！
“父皇，儿臣愿为钦差，请旨南下，安民赈灾治疫。”
见到皇帝时，是在平章殿，皇帝本打算召集大臣议事，但李福临跟他身边的司礼监黄寿年悄悄递了话，皇帝果然先见了明姜。
闻听此话，皇帝震惊之后就是黑脸拒绝：“不行！你一个公主，跑到灾区去干什么？”
“父皇，儿臣有事容禀！”
明姜执意先说了账目一事，“这事宜早不宜迟，迟则生变，恐怕去的官员，早就跟他们打成了一片，请父皇给儿臣一道密旨，另外派人南下，让儿臣暗中调查此事。”
皇帝没想到她还能猜到这些弯弯绕绕，加上粮商之女的事，这件事不好明目张胆地查，一有动静就会打草惊蛇，仔细考虑了半晌，终于是同意。
“好，朕给你密旨，如需要用兵，去找淮王。”
“是，我知道了。”
淮王，老三明诚坚，明姜每年只在皇帝诞辰和除夕家宴时见过他，点头之交，都不熟悉。
他在封地镇守呢，是皇帝目前最年长的儿子，三十多了吧，大夏藩王可节制部分兵马，但是封地税收得上交国库，军费大部由国库出，平时练兵屯田。
如有必要，明姜也只好向他借兵了。
回府安排王禄生一切照旧，只是高阳公主和皇帝吵了一架，被责令在府中禁足半年，这也不是第一次明姜被罚了，大家都见怪不怪。
明姜在焦雪吟劝说的眼神中，拍着她的肩膀让她和王禄生好好约束府里人员，公主不见任何人。
当天夜里，一架低调的马车缓缓离开公主府侧门，隐入夜色。
星子闪亮，月光如水，一行裋褐幞头的壮汉，牵马等候在南郊五里亭，不多时，等来了一架马车。
“殿下，卑职己妥当。”领头的朝马车抱拳行礼。
明姜打开车门，数了数他们不多不少，一共十人，扮作寻常护院，实际上是她的公主府侍卫，都是她暗中培养的精兵。
公主府后方未开放的禁区，实际上就是演马场，驻扎着她的五百府卫。
“好，出发吧！”
明姜关上车门，回身闭目养神，摸了摸自己怀里的圣谕，此行可先斩后奏便宜行事，希望她能顺利找到账目，到时候事半功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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