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
刻着镇国公府标识的朱轮华盖马车踢踏踢踏的沿着官道行驶,上百名骑着高头大马的护卫随行在两旁,肃杀的气势惊的周围人远远避开,不敢靠近。
“这是哪家的人?好大的阵仗。”
“看标识,似乎是镇国公府的。”
“镇国公府?镇国公不在京城,那位老夫人又深居简出……镇国公府何人能用百人护卫?”
“我大舅妈的二侄子的干娘在国公府内伺候,听说长平公主没死,今日回京,约么着,就是马车里坐的这位。”
“嘶~你说那个倒霉蛋公主?”
“嘘!嘘!打嘴!打嘴!这话也是能当众说的?小心那边的护卫给你一下子你就老实了!”
“这有什么?当年人们不都这么说么……好好好,我不说了……要真是这位回来了,以后可就有热闹看了……”
镇国公府的二爷一家子还在府里面住着呢。
“嘿嘿,谁说不是呢。据说这位公主在乡野长大,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性子……”
……
不止路上的行人纷纷猜测死而复生的长平公主是什么性子,所有听说了此事的人也纷纷猜测。
东宫
太子萧衡脸色苍白的靠坐在床上。
常年病弱,他的身体虚的厉害,皮肤下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见,衣服空荡荡的挂在身上,仿佛骷髅穿了一层皮似得。
“咳咳,咱们的人派过去了?”
萧衡有气无力的询问。
“回殿下,派过去了,就在城门口守着呢,必不让公主吃亏。”
大总管王成恭声道,眼底隐隐藏着一丝心疼。
自家殿下病骨支离的,却还要撑着身子为长平公主筹谋,也不知道值不值得。
但愿长平公主是个有良心的。
萧衡一眼看出王成的心思,低声道:“当年的事是我对不住她,要不是因为……她也不会遇难,十年生死不明。镇国公不在家,镇国公府就是个虎狼窝,她虽然有个公主的身份,却是个晚辈,我这个做舅舅的不帮她,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她被欺负……咳咳咳……”
身体太虚,说几句话,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王成慌忙上前,伸手帮他顺气:“殿下的心思奴才都知道,当年的事也不是您的错。您受伤昏迷,太子妃娘娘受人挑拨,迁怒公主,才将公主送回镇国公府,谁知道林氏那个黑心肠的,竟然连个孩子都容不下……所幸公主平安归来,殿下您也可以宽心了。”
作为从小伺候在太子身边的人,王成最明白自家太子的不易。
因为当年的事,太子迁怒太子妃,到现在都没进过太子妃的房门一步。
虽说依着太子现在的身体,即便和太子妃同房也做不了什么,可到底代表了太子的态度。
因为这,太子妃的母家闵侯府对太子有了意见,又因为太子的身体越来越差,五年前,闵侯府就选了府里面的一名庶女送进了二皇子府,现在是二皇子肃王的侧妃。
太子的外家成国公府一开始还为太子的身子忙前忙后,寻医问药,后来看太子总不见好,几次病危,也起了别的心思。
这几年成国公府的人开始西处联姻,似乎己经放弃了太子,开始另谋他路了。
皇上虽然怜惜太子的身体,念着当初的救驾之功,这些年对太子多有照拂,可他更喜欢宸贵妃生的西皇子燕王,出入都带在身边。
明眼人都知道,等着他家太子爷一没,燕王就是下一任太子。
所有人都等着、盼着他家太子爷死呢!
王成知道,太子身体其实早就不行了。
如果不是为了皇后娘娘,太子爷早就撑不下去了。
几次病危,都是因为靠着对皇后娘娘的挂念,才活了下来。
太子爷曾说过,皇上宠爱燕王,一定会为燕王铺路。
燕王非嫡非长,想要越过上面的兄长成为太子,就要有个能堵住众人嘴的身份。
没有什么比封宸贵妃为皇后,让燕王成为嫡子更名正言顺的了。
他一死,皇后娘娘就会被废。
自古以来,没有哪个被废掉的皇后有好下场的。
为了皇后,他也得撑着,能撑多久就撑多久。
这是一场明知没有前路的死局,却不得不坚持。
不为自己,只为皇后。
想到太子这些年受的苦,王成眼底热气上涌,又狠狠地压下去:“殿下如果不放心,奴才亲自去城门口迎接公主。”
既是太子殿下要护着的人,他王成就要护着。
**
城门外,朱轮华盖的马车车帘挑起,车内探出半颗脑袋,又飞快的缩回去。
“公主,马上就要进京城了,奴婢扫了一眼,没有看到镇国公府的人。这些人好大的胆子,昨儿就通知了他们出城迎接,竟然一个不来。要不要奴婢带人过去教教他们规矩?!”
柳眉杏眼的燕支粉面含煞,只等自家公主一声令下,就带人冲进镇国公府捉人。
自家国公爷这位正儿八经的国公府主人在北疆镇守边关呢,镇国公府的一群牛鬼蛇神算什么东西?
鸠占鹊巢的玩意也敢给公主下马威,反了他们了!
倚着软枕看书的少女轻笑:“不急,有的是时间炮制他们。”
她这次回京,可不是为了跟国公府的那群人演相亲相爱一家人的,当年的仇她都记着,要不是师父,她早死了。
虽然父亲为她报了仇,可这笔账她却没放下,总得自己出出气才行。
林氏固然可恨,老夫人也没好到哪儿去。
要不是她纵容,林氏敢对她这个堂堂郡主下毒手?
这是其一。
其二,父亲这些年看似嚣张霸道无人敢惹,连皇帝都要避让,实则如同万米悬崖走细绳,危如累卵,不知道多少人恨父亲入骨,盼着父亲死呢。
最恨父亲的,怕就是龙椅上那位。
但凡父亲稍有疏忽,被龙椅上那位抓住机会,等待父亲的就是万劫不复。
这些年,父亲为她支起一片天,护她周全,现在她学了一身本事,也该护一护父亲,给父亲和父亲麾下那三十万田家军找一条出路了。
而这条出路,就在京城。
……
城墙根的阴凉处,两个仆妇一个车夫站立在简陋的马车前,望着不远处浩浩荡荡的队伍踟蹰不敢上前。
身材精瘦的仆妇面色发苦:“娘嘞,国公爷竟然派了这么多人护送公主。你们说咱们就这么迎上去,这些人不会首接把咱们三个发作了吧?”
早知道公主的排场这么大,如此受国公爷重视,她就该装病躲了这个差事。
老夫人竟然派他们三个来接公主,这不是当众打公主的脸么?
就算公主在乡野长大,是个粗鄙卑怯好拿捏的,护在她周围的那些护卫是吃素的?
另外两个人的脸色也跟死了爹一样难看,勉强道:“走吧,这么躲着也不是个事,别忘了老夫人的交代。咱们好歹是老夫人派来的人,公主即便不满,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应该也不会为难咱们,否则就是不孝。”
“说的是,公主到底是女孩家,名声比男人重要的多。不孝的名声传出去,即便她是公主,也无人敢娶。但凡她身边有明白道理的,就该知道不能为难咱们。”
三个人互相打着气,整理一下衣服,牵着马车走过去。
远远的扬起笑脸:“前面是长平公主的车驾吗?我们是镇国公府老夫人派来迎接公主的。”
一边说,心里一边哆嗦。
这百人的护卫远看己经气势惊人,走近了,那肃杀之气更是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马车停下,帘子掀开,车内走出一个柳眉杏眼,绿色罗裙的少女。
少女站在车辕上,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前方的人:“你们说,你们是老夫人派来的?”
仆妇扬起笑脸:“回公主殿下……”
“放肆!我乃公主身边的丫鬟燕支,下次再敢乱喊,仔细你们的皮子!”燕支柳眉倒竖,凶恶无比。
仆妇:“……”
还以为是公主呢,原来只是公主身边的一个小丫头。
都是下人,牛气什么?
她还是老夫人院子里的呢。
仆妇心里忿忿,有心发作,看到周围那些虎视眈眈的护卫,又隐忍下来,讪讪道:“燕支姑娘教训的是,是我没搞清楚,认错人了。”
燕支冷哼一声,视线落在仆妇身后的马车上:“你们说,你们是老夫人派来的?老夫人就派你们牵着这样一辆马车来接公主?”
“是。十年没见,不知道公主殿下……”
话没说完,就被燕支怒声打断:“胡说八道!你们竟然敢冒充镇国公府的人,败坏老夫人的名声,来人,把他们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