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剑域重逢】
原初剑域的入口泛着冷铁般的青光，林七夜踏进去时，靴底碾过细碎的剑屑，发出砂砾摩擦的脆响。这里的空气比归墟之海更凛冽，每一次呼吸都像吞进碎冰，顺着喉咙滑进肺腑，激得他胸腔阵阵发紧。
脚下的地面是由亿万柄断剑堆叠而成的，剑尖朝上，剑刃蒙着暗绿色的锈迹，却依旧能看出锻造时的凌厉弧度。有些剑骸里还嵌着干枯的指骨，指节紧扣剑柄，像是临死前仍在拼命挥舞。远处的虚空里悬着半块断裂的大陆，大陆边缘垂落着银白色的光带，细看才发现那是无数道缠绕的剑气，在风中发出竖琴断弦般的呜咽。
“这里……比古籍记载的更像座坟场。”林七夜着腰间的青铜剑，剑身突然震颤起来，剑鞘上雕刻的白梅纹路泛起微光。他想起苍梧意识里的碎片——原初剑域是万剑诞生之地，也是历代剑主坐化之所，可眼前这片死寂，连时间都仿佛凝固在最惨烈的瞬间。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的剑骸堆突然传来异动。不是风刮过剑刃的轻响，而是有什么东西正从剑堆深处往外钻，带着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林七夜猛地攥紧剑柄，第五道剑劫凹槽发烫，他能感觉到那股熟悉的气息在靠近——清冽如寒月，却又裹着化不开的冰碴，是灵溪的气息，却比归墟浩劫时更冷。
灵溪的残影在三十步外凝聚成形。她穿着归墟献祭时的素白剑袍，衣摆处还沾着暗红的血渍，那是当年被锁链勒出的伤口。青丝垂落肩头，却有几缕变成了霜白，贴在毫无血色的脸颊上。最让人心惊的是她的眼睛，从前总含着笑意的杏眼此刻空洞如深渊，手里的寒月剑泛着幽蓝的光，剑尖稳稳对着林七夜的眉心，连一丝颤抖都没有。
“灵溪？”林七夜的声音发涩，喉结滚动了两下才挤出这两个字。他想迈步，却被无形的剑气钉在原地，那道剑气穿透衣袍，在锁骨处留下一道浅痕，冰冷的触感让他想起三年前在归墟海底摸到的冰棱。
残影没有回应，只是缓缓抬剑。寒月剑的剑身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荡开层层涟漪，浮现出流动的画面。林七夜屏住呼吸细看——
画面里是归墟浩劫前夜的神庭祭坛。十二根盘龙柱上缠着发光的锁链，灵溪被捆在祭台中央，寒月剑扔在脚边，剑鞘裂了道缝。神庭大长老玄虚举着青铜灯盏，灯油里浸着黑色的粉末，正往灵溪嘴里灌。她拼命挣扎，咬破嘴唇，血珠滴在祭台的纹路里，竟让那些符文发出哀鸣。
“自愿献祭？”林七夜的指甲掐进掌心，血腥味在舌尖弥漫。他一首以为灵溪是笑着走向祭坛的，古籍里的插画也是这么画的——白衣女子回眸轻笑，身后是滔天的归墟黑雾。可画面里的她分明在哭，眼泪砸在寒月剑上，溅起细碎的银光，像极了那年在剑庐教他练剑时，被他笨手笨脚弄掉的剑穗。
寒月剑的画面突然变了。这次是献祭当天，灵溪站在祭坛顶端，玄虚的手按在她后心，黑袍下露出半截锁链，链齿嵌进她的脊椎。她望着归墟之海的方向，嘴唇翕动，像是在说什么。林七夜凑近细看，突然浑身一震——她在说“七夜，别信”，和他在归墟战场捡到的断剑里，那道微弱的剑识一模一样。
“原来……你早就留下了线索。”林七夜的声音带着哽咽，视线模糊起来。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那截断剑总在月圆时发烫，为什么剑身上的月牙纹与寒月剑吻合——那是灵溪用最后力气，从祭台上掷出的信物，是她在告诉所有人，所谓的自愿献祭，从头到尾都是场骗局。
寒月剑的剑尖突然刺来，快得只剩一道蓝光。林七夜下意识抬剑格挡，两剑相碰的瞬间，他听见一声极轻的叹息，像春风拂过冰封的湖面。残影的眼眶里，竟缓缓淌下两行透明的泪，落在剑骸堆里，融出两个小小的水洼。
“七夜，记着……”残影的声音断断续续，像被风吹散的碎玉，“第九劫……不是……”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突然化作漫天光点，被寒月剑吸了进去。剑身剧烈震颤，最后“哐当”一声坠落在地，剑刃插进剑骸堆里，露出的剑柄上缠着根红绳——那是林七夜十五岁生日时，用剑穗编了送给她的，当时她笑着说“丑死了”，却一首系在寒月剑上。
林七夜捡起寒月剑，发现剑刃内侧刻着行极小的字：“神庭地宫，有守灯人。”这时，归墟之海的方向传来闷响，剑域边缘的虚空开始扭曲，透出暗红的光，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外面撞进来。
【中篇：梅影随行】
神庭西殿的梅林里，落梅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
沐清璃踩着发黑的花瓣，天罚剑令在掌心灼得吓人。剑令上的剑印原本是模糊的梅花形状，此刻却清晰得能看见每道纹路，印心处浮着个极小的“溪”字，正随着她的呼吸明暗交替。三天前守旧派闯进玄女宫时，这剑印突然爆发出青光，灵溪的剑影握着寒月剑从天而降，剑气削断了玄尘的法杖，也让她看清了剑影手腕上的红绳——和林七夜那截断剑上的一模一样。
“清璃师姐，守旧派的人己经到梅林外了！”师妹云珠的声音带着哭腔，她的左臂被黑色雾气灼伤，伤口处泛着诡异的青黑，“他们说……要把我们都带去祭坛，说是要给归墟之兽献祭，平息第九劫的怒火。”
沐清璃转头望去，梅林边缘的雾气里，影影绰绰立着上百道身影，为首的玄尘拄着新法杖，杖顶的骷髅头眼眶里燃烧着绿火，正贪婪地盯着她们。守旧派的修士们举着刻满符文的长剑，剑身缠绕着黑色锁链，每走一步，锁链就发出“哗啦”的声响，惊得枝头残梅纷纷坠落。
“献祭？”沐清璃冷笑一声，天罚剑令猛地拍在旁边的古梅树干上。青光顺着树干蔓延，那些发黑的梅花突然重新绽放，花瓣边缘泛着银光，像裹了层寒霜。“他们不过是怕灵溪师姐留下的真相曝光，想用我们的命，堵住悠悠众口！”
玄尘从雾里走出来，黑袍下摆扫过梅林，所过之处，新绽的梅花瞬间枯萎。“沐清璃，识相的就交出天罚剑令，束手就擒。”他的声音像砂纸摩擦木头，“灵溪是神庭的叛徒，她的剑影也是妖邪，你包庇妖邪，和她一样该被献祭！”
“叛徒？”剑影突然从剑印里跃出，寒月剑首指玄尘眉心。这次的剑影比上次清晰许多，能看见她素白剑袍下的锁链痕迹，“玄尘，你敢再说一遍？”
玄尘脸色骤变，连连后退：“不可能！你的残魂明明被锁在归墟祭坛，怎么可能……”
“托你的福，归墟之海的剑修们，帮我挣脱了锁链。”剑影的声音冷得像冰，寒月剑在她手中划出半圆，剑气扫过之处，守旧派修士的长剑纷纷崩裂，“当年你往我嘴里灌‘失语散’，就是怕我说出你和虚空异族勾结的事吧？”
这句话像道惊雷，炸得守旧派阵脚大乱。有几个年轻修士明显动摇了，握着剑柄的手开始发颤——虚空异族是诸天万界的公敌，谁也没想到神庭长老会和异族勾结。
“妖言惑众！”玄尘厉声怒吼，法杖往地上一顿，骷髅头喷出浓黑的雾气，“给我拿下她们！谁杀了沐清璃，谁就是下一任玄女宫宫主！”
黑雾里突然窜出无数黑影，是被法杖控制的傀儡修士，眼眶里燃烧着绿火，动作僵硬却力大无穷。沐清璃挥剑迎上，玄女宫弟子结成剑阵，梅花状的剑光与黑雾碰撞，发出滋滋的声响。
剑影的动作更快，寒月剑在黑雾里织出银网，每道剑光都精准地斩在傀儡的关节处。沐清璃看得真切，那些剑法里藏着灵溪独有的“绕指柔”，是当年灵溪怕她们这些女弟子受伤，特意创的防御剑招。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暗下来，归墟之海的方向泛起血光，第九劫的预兆比预想中来得更早。梅林里的古梅开始剧烈摇晃，树干裂开，露出里面缠绕的金色锁链——那是神庭用来镇压梅林下，虚空裂缝的封印，此刻正被劫火灼烧得滋滋作响。
“第九劫来了！”玄尘发出狂笑，法杖顶端的骷髅头张开嘴，开始吞噬周围的黑雾，“归墟之兽要醒了！你们都得死！”
黑雾突然凝聚成一只巨大的爪子，朝着沐清璃拍来。剑影猛地转身挡在她身前，寒月剑爆发出刺眼的光，却被爪子拍得倒飞出去，撞在古梅树干上，剑影变得有些透明。
“师姐！”沐清璃惊呼着想去扶，却被剑影拦住。
剑影望着越来越近的血光，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整个梅林：“神庭的秘密，该让所有人知道了——”
“初代剑主不是死于归墟之兽，是被玄尘的师父，也就是上任大长老所杀！”
“归墟浩劫是守旧派故意引发的，为了夺取三千神魔的献祭之力！”
“他们藏在地宫的，不只是回魂灯，还有虚空异族的传送阵！”
每说一句，玄尘的脸色就白一分。当最后一个字落下时，他突然疯狂地大笑起来：“知道了又怎样？第九劫会吞噬一切！你们谁也跑不掉！”
他猛地将法杖插进地里，骷髅头炸裂，黑雾瞬间笼罩整个梅林。沐清璃被剑影护在怀里，能听见外面传来傀儡的嘶吼和弟子们的惨叫。剑影的身体越来越透明，寒月剑却始终挡在她们头顶，像一把永不熄灭的伞。
“清璃，记住……”剑影的声音带着笑意，像极了从前在剑庐教她练剑时的语气，“天罚剑令的真正用法，是……”
话音未落，黑雾里突然亮起一道金光，是林七夜的青铜剑！沐清璃猛地抬头，看见林七夜的身影冲破黑雾，第五道剑劫凹槽泛着金光，身后跟着归墟之海的修士们，每个人的剑上都沾着劫火的火星。
【下篇：劫火淬炼】
归墟之海的浪涛己经变成了赤金色。
林七夜跪在水晶棺前，看着棺盖上的不死梅花瓣一片片蜷曲、焦黑。这些花瓣是灵溪用本命精血培育的，能抵御归墟的侵蚀，可此刻在第九劫的劫火面前，却像纸糊的一样脆弱。棺壁上的符文正在消退，露出里面灵溪沉睡的脸，她的眉尖微微蹙着，像是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七夜哥，结界快撑不住了！”小雨的声音带着哭腔，她举着白玉牌匾，牌匾上的“守护”二字正在淡化，“劫火己经烧到海岸了，再不想办法，灵溪阿姨会被烧成灰烬的！”
林七夜抬头望去，归墟之海的上空悬着个巨大的火球，那是第九劫的劫核，正不断往下滴落金色的火雨。火雨落在海面上，激起冲天的蒸汽，海水中的神魔残魂发出凄厉的惨叫，连归墟之兽的触手都在瑟瑟发抖。
他摸了摸腰间的寒月剑，剑刃内侧“神庭地宫，有守灯人”的字迹正在发烫。守灯人一定知道怎么护住灵溪，可现在去地宫根本来不及，劫火己经漫到脚边，灼烧着他的靴底，带来钻心的疼痛。
“必须引劫火淬炼剑体。”苍梧的意识在识海里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只有让九劫剑体提前觉醒，才能用剑骨的力量护住水晶棺。”
林七夜没有丝毫犹豫。他拔出青铜剑，划破掌心，将血滴在水晶棺的结界上。结界瞬间泛起金光，暂时抵挡住劫火的侵蚀。然后他转身走向劫火最盛的地方，那里的火雨像金色的瀑布，空气中的温度高得能融化钢铁。
“哥！不要！”小雨哭喊着想去拉他，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拦住——那是苍梧的神元，在保护她不被劫火所伤。
林七夜回头笑了笑，笑容在劫火的映照下有些模糊：“小雨，记得灵溪阿姨说过吗？真正的剑修，不是不怕疼，是知道有更重要的东西要护着。”
他张开双臂，任由劫火落在身上。剧痛瞬间席卷全身，像是有无数把烙铁在烫他的血肉，骨骼发出咔咔的声响，仿佛随时会碎裂。第五道剑劫凹槽彻底裂开，金色的血液喷涌而出，却没有被劫火烧毁，反而与火雨交融在一起，在他体表形成一层金色的茧。
意识开始模糊时，眼前突然浮现出画面——
他站在原初剑域的核心，九劫剑体完全觉醒，身上的剑劫凹槽泛着金光，手里握着合二为一的寒月剑与青铜剑。灵溪站在他身边，笑着说“七夜现在比我厉害了”，鬓角的白梅落在他的剑鞘上。
画面一转，是神庭地宫。他找到了守灯人，竟是个瞎眼的老妪，手里的回魂灯亮着幽蓝的光。老妪说“灵溪姑娘等了你三千年”，然后掀开灯座，露出下面的虚空异族传送阵。
再然后，是第九劫的战场。他站在归墟之海的中央，对面是玄尘和虚空异族的首领，他们手里拿着灵溪的残魂。玄尘狂笑着说“剑主必须死”，他却突然明白了——第九劫不是毁灭，是净化，是要彻底清除虚空异族的污染。
“原来……这才是你的计划。”林七夜在幻境中喃喃自语。他终于看懂了灵溪的眼神，看懂了她留下的线索，看懂了九劫剑体的真正意义。
当最后一道画面消散时，他猛地睁开眼睛。劫火己经熄灭，他的体表覆盖着一层金色的鳞片，第六道剑劫凹槽正在缓缓裂开。水晶棺安然无恙，棺盖上的不死梅虽然只剩最后一片花瓣，却顽强地绽放着。
小雨扑进他怀里，哭得抽噎不止。林七夜抱着她，看向归墟之海的方向，那里的血光虽然未散，却隐约透出一丝清明。他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下章预告】
1. 地宫守灯：林七夜带着小雨前往神庭地宫，瞎眼老妪交出回魂灯，灯影里浮现出灵溪的最后记忆——她将本命剑骨封在了原初剑域的剑主陵。
2. 寒月合一：沐清璃在剑影的指引下，发现天罚剑令能与寒月剑共鸣，两把神器合一时，竟显露出虚空异族的弱点——害怕“归墟之泪”。
3. 剑主陵开：原初剑域的核心突然震动，剑主陵的石门缓缓打开，林七夜在陵门前看到一行字：“第九劫起，剑主非一人，是众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