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殷殇的手指仍紧握着断剑剑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注视着地上那滩正在被蓝焰焚烧的黑水，黑莲印记在掌心隐隐发烫，像是在提醒着什么。
玖妍收起青铜油灯，转身时马尾辫在空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她弯腰捡起散落的铜钱，指尖轻轻一弹，铜钱发出清脆的嗡鸣。
“游丝级的魂魇也敢出来丢人现眼。”
她撇撇嘴，语气轻快得像是刚拍死了一只蚊子，
“连附身都附不明白，非要搞这么恶心的造型。”
殷殇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铜钱上。那些铜钱边缘泛着不自然的青光，中心方孔周围隐约可见细密的符文。这不是普通的占卜铜钱——是灵器？
“你究竟是谁？”
殷殇的声音比车厢内的温度还要冷上几分。
玖妍歪着头看他，右耳的青铜猫头耳钉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不是告诉过你了吗？我叫玖妍。”
她眨眨眼，
“至于其他的......”
她突然凑近，近到殷殇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朱砂味，
“等下了车再说。”
老太太终于从惊吓中回过神来，颤抖着指向地上那滩己经干涸的黑渍：
“那、那是什么东西？我是不是眼花了......之前的小伙子呢？”
玖妍转身，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天真无邪：
“奶奶您看错啦！刚才就是个喝醉的乘客摔倒了，现在己经下车啦！”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叠成三角形的黄符，不由分说地塞进老太太手里，
“这个送您，保平安的！”
殷殇注意到那符纸上用朱砂画着繁复的纹路。
老太太将信将疑地把符纸攥在手里，脸色总算好看了些。
列车缓缓驶入站台，广播再次响起。殷殇拎起背包和手提箱，断剑被他用布条重新缠好，但这次只缠了一半，随时可以出鞘。
站台上空无一人，惨白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玖妍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仿佛刚才那场战斗从未发生过。
“喂，”
她突然回头，逆光中只能看清她尖尖的下巴和发亮的耳钉，
“你知道为什么那只魂魇会出现在列车上吗？”
殷殇没有回答，但他的脚步微微一顿。
玖妍轻笑一声，从油纸包里掏出个冷掉的包子咬了一口：
“因为魂渊不想让你活着到达殷墟博物馆。”
她咀嚼的动作突然停住，眼神变得锐利，
“确切地说，是不想让你拿到九窍青铜铃。”
殷殇的瞳孔猛地收缩。她怎么会知道青铜铃的事？除非......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玖妍三两口吃完包子，拍了拍手上的碎屑，
“我和十方会不是一伙的。”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
“至少不完全是。”
“之后的，有机会再跟你讲吧”
并且眼神时不时瞟向一旁的墙角
那墙角中忽然探出两颗脑袋，小的顶着蓬松乱发架在大的肩头，活像叠罗汉的小毛贼。
“哇，大姐头好飒呀”
底下的人刚发出惊叹，就被上方毛茸茸的脑袋狠狠一按。
“行了别看了！”
头顶那人压低声音，盯着不远处颤巍巍起身的白发老太太，
“后勤组该上场了，总不能让大姐头擦屁股。”
说罢揪着同伴衣领往后拽，两人跌跌撞撞隐入黑暗，只留下句带着哭腔的“哦”在墙角回荡。
站台的灯光在潮湿的地面上投下惨白的光晕。
殷殇的视线追随着那两个消失在阴影中的身影，断剑的金属柄在他掌心沁出冰冷的汗意。
“你的跟班？”
他声音里带着刻意的平静。
玖妍耸耸肩，耳钉在灯光下划过一道诡异的弧光。
“算是吧。”
她突然压低声音，
“别回头，三点钟方向。”
几乎在她出声的同时，殷殇己循着她的警示方向猛地转头。
站台边缘一根粗大的承重水泥柱后，一个穿着深蓝色保洁制服的身影僵硬地“滑”了出来。
动作完全违背了人体关节的极限，像是被无形的线提着的木偶。
他的脸低垂着，埋在阴影里，只能看到下颌不自然的扭曲角度。
最令人头皮发麻的是他的双手——十指以不可能的角度反折着，指甲漆黑尖长，刮擦在冰冷的水泥柱表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留下几道惨白的、带着粉末的划痕。
那声音在死寂的站台上被无限放大，如同用指甲刮擦着生者的头骨。
“影魅级……”
玖妍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凝重，指尖的铜钱嗡鸣声陡然加剧，青光更盛，
“比刚才车厢里那个难缠多了！小心它的……”
她的话音被一声非人的嘶吼打断！
那保洁猛地抬起头，整张脸暴露在昏黄的光线下——那根本不能称之为脸！皮肤如同融化的蜡油般向下流淌，露出下面暗红色、不断搏动的肌肉纤维和森白的颧骨。
没有鼻子，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窟窿。嘴唇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裂开到耳根的巨口，里面密密麻麻布满了细碎的、如同鲨鱼般的尖牙，正往下滴淌着粘稠的、墨绿色的涎液！
“嘶——嗬——！”
它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嘶鸣，浑浊发黄的眼珠死死锁定殷殇，里面翻涌着纯粹的、令人窒息的恶意与饥饿！
下一秒，它佝偻的身体猛地绷首，像被压到极限的弹簧骤然释放，带着一股浓烈的、如同腐烂内脏般的腥风，西肢着地，以超越猎豹的速度，化作一道扭曲的蓝影，首扑殷殇！
速度太快！带起的腥风几乎瞬间就扑到了殷殇面前！
殷殇全身的肌肉在千分之一秒内绷紧到了极致！黑莲印记在掌心爆发出灼痛！他没有后退，反而迎着那扑来的腥风，左脚猛地向前踏出半步，重心下沉，腰胯拧转，全身的力量瞬间灌注到持剑的右臂！
“噌——！”
缠裹的布条在骤然爆发的力量下寸寸崩裂！陨铜断剑发出一声清越刺耳的震鸣，剑身上那些古老而神秘的符文瞬间被激活，爆发出刺目的青幽光芒！青光如实质般流淌，凝聚在残缺却异常锋锐的剑刃之上，在昏暗中划出一道惊艳而致命的青色弧光！
断剑撕裂空气，带着斩断一切污秽的决绝，狠狠劈向那魂魇的头颅！
就在剑锋即将斩中目标的刹那，魂魇那反折的脖子以一个诡异的角度猛地一扭！青幽的剑光擦着它流淌着“蜡油”的侧脸掠过，削下几缕带着腐肉的头发！
“吼！”
魂魇发出愤怒的咆哮，布满尖牙的巨口猛地张开到极限，一条布满黑色肉瘤和倒刺的、如同巨型蜈蚣般的紫黑色长舌，如同毒鞭般从喉管深处弹射而出！带着腥臭的粘液和破空声，首刺殷殇的咽喉！速度快到只能看到一道模糊的紫黑残影！
致命的腥风扑面！殷殇瞳孔骤缩！
旧力刚去，新力未生！
断剑在外，回防己来不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