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股由孙悟空掀起的“不正之风”,自然很快刮到了凌霄宝殿。
玉帝端坐龙椅,他看着殿下躬身禀报的纠察灵官,眉头拧成了疙瘩。
“……陛下,那齐天大圣孙悟空,自上天以来,终日游手好闲,结交仙僚。”
“或聚众宴饮于府邸,喧哗达旦,仙吏苦不堪言;或邀斗于天河之畔,嬉闹无状;或戏耍星宿于轮值之所,扰乱星序……众神分批次前往其‘齐天果宴’……长此以往,天庭纲纪松弛,仙心涣散,恐非祥瑞之兆啊!请陛下明察!” 纠察灵官声音洪亮,带着深深的忧虑。
玉帝听得太阳穴突突首跳。
这猴子!给他个“齐天大圣”的尊号,是让他安分守己,不是让他当“天庭交际花”的!这才几天?就把这天庭搅得乌烟瘴气!连带着那些平日里还算稳重的仙家,也跟着胡闹起来!这还了得?
“不过这天上的规矩确实是繁琐,那猴头想必也是受不了了才如此放纵,唉~放松只是小事,但天规森严,这也是为了三界好,如果就连天庭都不遵守天规制度的话,那一个无序的天庭又怎么去管理三界,怎么维护三界呢?”
不然那猴头也曾找过自己去赴宴,但朕身为三界之主,又如何能够去放纵,这是对三界众生的不负责。
常年在天庭的孤独没人知道,因为礼仪也没有人敢和玉帝交流,或许在他的心里也只有孙悟空,算是一个真的朋友吧,或许因为他丝毫不惧礼仪,能够带给他不一样的感受。
哎,无尽岁月中三界琐事繁杂不堪,还好有那一只猴子能够带来不一样的感觉。
“众卿家,”玉帝的声音带着无奈“纠察灵官所言,尔等可都听见了?孙悟空如此行径,视天规如无物,引众仙耽于逸乐,尔等……有何良策?”
殿下众仙噤若寒蝉。
在座的大多仙神都跟孙悟空喝过酒,觉得这猴儿挺有意思,此刻不好开口,否则日后还怎么好意思和那猴头见面。
其余没去赴宴的仙神面面相觑,也觉得棘手。
打?打不过!骂?那猴子的脸皮可是薄得很,万一一个恼羞成怒那可如何是好。管?谁能管得住这位无法无天的爷?
这时,文臣班列中,须发皆白的太白金星再次出列,躬身道:“启禀陛下,老臣有一策,或可约束那猴王。”
玉帝看着太白金星,心中甚是满意,但嘴上不露笑意,说道:“金星速速讲来!”
太白金星捋着长须,慢悠悠地道:“陛下,齐天大圣孙悟空天性活泼,精力旺盛,犹如闲云野鹤,骤然困于繁华府邸,无所事事,自然易生事端。”
“此非其本性凶顽,实乃……精力无处宣泄也。”
“为今之计,与其强行约束,徒增其逆反,不如……给他找点正事做做,一则,可消耗其过剩精力;二则,可使其有所羁绊,收敛心性;三则嘛……” 他顿了顿,“也可令其远离众仙,减少那宴饮嬉闹之风。”
玉帝眉头微展:“金星之意是……给他派个差事?可这‘齐天大圣’乃尊号,不司职,不掌权,若贸然派差,岂非自食前言?”
“陛下圣明!”太白金星笑道,“正因是尊号,才更需彰显其‘尊贵’之处。”
“这差事,不能是寻常劳役,需得是清贵、体面,又……能拴住他手脚的。”
“老臣观那蟠桃园,乃王母娘娘心爱重地,园中蟠桃九千年一熟,食之可与天地同寿。”
“此园关系重大,需得一位神通广大、忠心可靠之人看守,方能震慑宵小,保仙果无恙。以‘齐天大圣’之尊,坐镇蟠桃园,一来,名正言顺,彰显陛下对其信任倚重;二来,园中清净,少有仙家往来,可使其远离喧嚣;三来嘛……那满园蟠桃仙果,想来也够那大圣‘忙活’一阵子了。”
玉帝何等人物,瞬间明白了太白金星的弦外之音!这哪里是看园子,分明是给那泼猴找个“蟠桃监狱”。
用满园子的诱惑拴住他!把他困在园子里,省得出来祸害天庭!妙啊!实在是妙!
而且这样看来太白金星和孙悟空的关系那是真好,现在就为那猴子谋福利了,玉帝这样想着,不着痕迹地看了太白金星一眼。
至于孙悟空倘若真的经不住诱惑吃了几个桃,那算什么,天庭不差这几个桃,只要他肯乖乖地,别惹出什么触犯了天规的大事出来,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左右不过几个桃的事。
“嗯……”玉帝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频频点头,“金星此计,甚合朕意!蟠桃园乃天庭重地,关系王母蟠桃盛会,非大神通、大福缘者不可守。”
“齐天大圣神通广大,忠心可鉴,正是看守此园的不二人选!如此安排,既不损其‘齐天’尊位,又使其有所职司,可谓两全其美!众卿以为如何?”
殿下众仙,尤其是那些被孙悟空“骚扰”过的神仙,如蒙大赦,纷纷附和:
“陛下圣明!金星妙计!”
“齐天大圣坐镇蟠桃园,实乃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此计甚妥!定能使大圣收敛心性,安心职守!”
“好!”玉帝拍板,“既如此,金星,就劳烦你再走一趟,宣朕旨意,加封齐天大圣孙悟空,兼管蟠桃园!着其即日上任,务必恪尽职守,好生看管园中仙果!不得有误!”
“老臣领旨!”太白金星躬身应命,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照不宣的笑容。
齐天大圣府。
“圣旨到!”
孙悟空正拉着刚下值的火德星君和几个雷部小神,在府里吆五喝六地玩“猜拳行令”,气氛正酣。忽听府外仙乐隐隐,祥光阵阵。
“齐天大圣孙悟空接旨——!” 太白金星那熟悉而洪亮的声音传来。
孙悟空正输了一拳,被罚了一大杯酒,闻言放下酒杯,抹了抹嘴,嘟囔道:“这老倌儿,又来了?怎么还带着旨意来?” 话虽如此,还是带着几分酒意,晃晃悠悠地走到府门口。
只见太白金星手持拂尘,满面春风地站在祥云上,身后跟着两名手捧玉旨和金印的仙官。
“大圣,别来无恙?小老儿又来叨扰了!”太白金星笑眯眯地拱手。
“老倌儿,少来这套!玉帝老儿又有什么吩咐?是不是嫌俺老孙府里太热闹,吵着他睡觉了?”孙悟空抱着膀子,斜眼看着那玉旨。
“大圣说笑了!”太白金星展开玉旨,朗声宣读:
“昊天金阙无上至尊自然妙有弥罗至真玉皇上帝诏曰:
齐天大圣孙悟空,受封尊位以来,逍遥自在,朕心甚慰。
然天庭重地,不可一日无守;仙家灵根,更需大能护持。
兹有蟠桃园,乃王母娘娘心系之所,园中仙根,九千年一熟,食之可与天地齐寿,日月同庚。关系重大,非大神通、大福缘者不可守。
朕念尔神通广大,忠心赤胆(太白金星念到这里,语气格外真诚),特加恩旨:
着齐天大圣孙悟空,兼管蟠桃园一应事务!
赐尔金印一枚,总揽园中大小事宜。望尔感念天恩,恪尽职守,悉心照料仙根,严防宵小窥伺,保仙果无恙,待蟠桃盛会,再立新功!
尔其钦哉!故谕。”
念罢,身后仙官将一枚金光闪闪、刻着“蟠桃园总管”字样的印玺奉上。
孙悟空听完圣旨,金睛眨了眨,酒醒了大半。
蟠桃园?管桃子?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想起上次土地公带他吃的“猴儿醉”的滋味,那蟠桃园里的正品仙桃……得是什么神仙滋味?
太白金星察言观色,立刻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带着无比的“真诚”道:“大圣!这可是天大的恩典和信任啊!蟠桃园,那是何等清贵紧要之地!陛下将此重任交给大圣,足见对大圣的器重!园中仙果灵根无数,灵气充沛,于修行大有裨益!更兼此职清闲自在,远离喧嚣,正合大圣心意!只需按时巡视,防止虫蛀鸟啄即可,轻松得很!待蟠桃成熟,大圣您可是首功一件!王母娘娘的蟠桃会上,您的位置都得往前排!”
孙悟空被太白金星这一通“清贵”、“器重”、“清闲自在”、“灵气充沛”、“蟠桃会首功”说得有点飘飘然,尤其那“蟠桃”二字,像个小钩子,勾得他心痒痒。
他接过那沉甸甸的金印,掂量了一下,咧嘴笑了:“嘿嘿,管桃子?这差事……听起来倒是不赖!行!俺老孙接了!告诉玉帝老儿,俺一定把那些桃子看得牢牢的,少一个,算俺老孙的!”
“大圣英明!陛下闻之,定然欣喜!”太白金星心中大石落地,笑容更加灿烂,“事不宜迟,大圣,小老儿这就引您去蟠桃园交接如何?
园中土地和一应力士,都在恭候大圣驾临呢!”
“走!去看看俺老孙的新地盘!”孙悟空将金印随手揣进怀里,扛起金箍棒,对着府里还在发愣的火德星君等人挥挥手,“兄弟们!今日先散了吧!等俺老孙熟悉了新差事,再请你们来吃宴!”
说罢,也不等众人反应,兴致勃勃地跟着太白金星,驾起云头,朝着那霞光瑞霭笼罩的蟠桃园方向飞去。
他满脑子都是那传说中的蟠桃,至于“恪尽职守”、“严防宵小”……嗯,看桃子嘛,能有多难?
有他齐天大圣在,哪里还会有宵小之辈敢虎须上拔毛,他全然不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