灞水畔纺织工坊的轰鸣声尚未远去，长安东市深处，一座不起眼的小院却飘出了另一种勾人魂魄的酸香。这香气，不似花香馥郁，不似肉香浓烈，却带着一股穿透力极强的清冽酸意，钻进鼻腔，勾得人舌底生津，胃口大开。
“成了！东家！头一缸成了！”老胡兴奋得满脸通红，胡子都翘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新醋，那醋液色泽清亮，呈琥珀色，在勺中微微晃动，散发着的光泽和浓郁的酸香。
张三接过木勺，凑近闻了闻，又浅尝一口。酸味醇厚而柔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回甘，丝毫没有普通醋的刺鼻或寡淡。“好！”他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就是这个味！老胡，你这‘长乐香醋’的名头，稳了！”
老胡搓着手，嘿嘿首笑：“都是东家给的方子好！这蒸煮、拌曲、发酵、淋醋的步骤，还有这‘三伏三晒’的讲究，比俺们祖传的法子强太多了！出醋快，味儿还正！”
小院里，十几个大陶缸整齐排列，缸口蒙着细麻布，正进行着最后的发酵。旁边新砌的灶台上，大铁锅里蒸煮着精选的粟米和高粱，热气腾腾。几个签了死契的伙计，按照张三定下的规程，一丝不苟地操作着。
“明日，第一批‘长乐香醋’上架！”张三拍板，“定价，比市面上的普通醋低三成！”
“三成？！”老胡吓了一跳，“东家，这…这成本可不低啊！又是好粮，又是新法，工钱也高…”
张三摆摆手，目光锐利：“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醋，家家户户都要用，看似不起眼，却是最能走进千家万户的东西。我们要的，不是靠它赚大钱，而是用它打响‘长乐’的名头，让长安百姓知道，‘长乐’出品，必是物美价廉！同时，”他压低了声音，“这也是个鱼饵。”
老胡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次日，“长乐百货”各分店的货架上，多了一排排贴着红纸标签的陶罐，上书“长乐香醋，开坛飘香，价廉物美”。伙计们卖力吆喝，还特意摆出小碟，供顾客免费品尝。
“嚯！这醋味儿正！”
“真香！比我自家酿的强多了！”
“还便宜？给我来两罐！”
尝过鲜的顾客，几乎没有不买的。平价醋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市井。寻常百姓家，主妇们奔走相告；大小食肆，掌柜们闻风而动。长乐醋坊门口，等着提货的板车排起了长队。
醋香飘出长安城，也飘进了某些人的鼻子，却不是带着喜悦，而是带着贪婪和焦灼。
“查！给我查清楚！”西市最大的酱园“陈记”后院，陈掌柜将一只粗瓷碗狠狠摔在地上，劣质醋液溅了一地，酸臭刺鼻。他面前站着几个垂头丧气的管事。“他张三凭什么能把醋卖这么便宜？还做得这么好？他的秘方是什么？用的什么料？谁在给他干活？给我挖！挖地三尺也要把他的底细给我挖出来！”
同样的场景，在城内几家老字号醋坊和背后有豪商支持的酱园上演。长乐香醋的出现，如同一把尖刀，捅进了他们安稳多年的钱袋。恐慌之后，便是赤裸裸的觊觎。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很快，几道贪婪的目光，就盯上了长乐醋坊那不算严密的院墙。
醋坊投产第十日，夜。
月黑风高。醋坊内，最后一班伙计刚刚歇下，鼾声渐起。院墙外，两个黑影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翻过墙头，落地无声。他们显然踩过点，熟门熟路地避开守夜伙计打盹的角落，首奔后院存放酒曲和记录配方的厢房。
其中一人掏出细长的铁片，熟练地拨开门闩。两人闪身入内，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贪婪地扫视着屋内。架子上，是一排排用油纸包好的酒曲坯子。桌上，摊着几张写满字的麻纸——正是老胡记录的部分工序和原料配比！
“快！把纸拿走！再包几块曲坯！”一人低声道，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另一人立刻扑向桌案，伸手就去抓那几张麻纸。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纸张的瞬间——
“咔嚓！”一声轻微的机括响动。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寂静！
只见那人的手腕，被一个从桌案下方突然弹出的、布满尖锐铁齿的兽夹死死咬住！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麻纸一角。
“有埋伏！”另一个黑影惊骇欲绝，转身就想跑。
“砰！”房门被猛地撞开！火把的光芒瞬间照亮了屋内。石头带着两名眼神冷厉的镖师堵在门口，手中的横刀在火光下泛着寒光。
“抓贼！”石头一声暴喝。
屋内的贼人手腕被夹，剧痛钻心，动弹不得。另一个贼人见势不妙，猛地撞向窗户，企图破窗而逃。
“咻！”一支短小的弩箭从窗外射入，精准地钉在他的大腿上！又是一声惨叫，那人扑倒在地。
埋伏在窗外的，正是老赵和他手下的“耳朵”。老赵慢悠悠地走进来，踢了踢地上哀嚎的贼人：“跑？往哪儿跑？盯你们几天了！”
很快，两个贼人被捆得结结实实，嘴里塞了破布，拖到了前院。张三披着外袍，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老胡也闻讯赶来，看到被翻乱的曲房和桌上的血迹，气得浑身发抖：“东家！这帮杀千刀的！”
张三走到两个面如死灰的贼人面前，蹲下身，扯掉其中一人嘴里的布：“谁派你们来的？”
那贼人疼得龇牙咧嘴，却紧闭着嘴，眼神闪烁。
“骨头挺硬？”张三冷笑一声，对石头道，“把他手上的夹子取下来。”
石头上前，用刀柄撬开兽夹。贼人又是一声惨嚎，手腕血肉模糊。
“再问一遍，谁派你来的？”张三的声音冰冷，“说出来，我给他请郎中治伤。不说…”他指了指旁边另一人腿上的弩箭，“下一箭，就不知道射哪儿了。”
那贼人看着同伴腿上还在冒血的箭杆，又看看自己几乎废掉的手，心理防线彻底崩溃：“是…是陈记酱园的陈掌柜！还有…还有东市‘王记醋坊’的王东家！他们…他们给了我们兄弟二十贯钱，让我们来偷方子…还有酒曲…”
“陈记？王记？”老胡咬牙切齿，“果然是这帮黑了心的！”
张三站起身，眼中寒光闪烁：“好，很好。人赃并获，口供也有了。”他看向石头和老赵，“把他们俩，连同这血糊糊的兽夹和这支弩箭，给我送到京兆府衙门口！就说，长乐商行抓获窃取秘方、意图行凶的贼人两名，人证物证俱在，请京兆尹大人秉公执法！”
“是！”石头和老赵齐声应道，拖起两个惨叫连连的贼人就往外走。
“等等！”张三叫住他们，补充道，“多带些嗓门大的伙计，沿路给我喊！让长安城的百姓都听听，这些所谓的‘老字号’，背地里干的是什么勾当！”
次日清晨，京兆府衙门口，两个被捆成粽子、浑身是血的贼人，连同那狰狞的兽夹和带血的弩箭，成了长安城最醒目的“风景”。石头带着几个大嗓门的伙计，扯着嗓子将昨夜之事原原本本、添油加醋地吼了出来。
“陈记酱园！王记醋坊！雇凶偷窃长乐秘方！人赃并获啦！”
“黑心商家！见不得别人好！用下三滥手段！”
“长乐香醋，物美价廉，造福百姓！他们就要断大家的活路啊！”
围观百姓越聚越多，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消息如同狂风般席卷全城。
陈记和王记的铺子，当天就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烂菜叶、臭鸡蛋砸得门板砰砰作响。往日里门庭若市的景象荡然无存，只剩下掌柜和伙计面如土色地躲在门后。
京兆府的压力陡增。人证物证口供俱全，案子清晰明了。陈掌柜和王东家很快被衙役“请”进了府衙，等待他们的将是巨额的罚金和声名扫地的结局。
一场看似凶险的商业间谍案，被张三以雷霆手段，借官府之力，反手变成了对竞争对手的致命打击。长乐香醋的名声，非但没有受损，反而因这场风波更加响亮，“物美价廉”、“造福百姓”的形象深入人心。而那看似简陋的醋坊小院，也在当夜之后，悄然增加了两倍守卫，院墙加高，并布下了更多不为人知的警戒机关。
张三站在重新恢复平静的醋坊院中，空气中弥漫的醋香似乎比往日更加醇厚。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投向更远的北方。醋坛子里的风波平息了，但真正的豺狼，其磨牙吮血之声，己隐隐可闻。
看官老爷们，醋香引来了豺狼，却也试出了快刀！张三反手一刀，砍得对手人仰马翻，可这长安城里的暗箭岂止一支？下一章《日用品工坊: 玻璃小成》，且看张三如何织就天罗地网，让那些觊觎之徒有来无回！催更的铜板银锭砸过来，咱们一起守住这乱世里的方寸基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