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东山,姒香在马车上醒来时,宫门己经快到了。
她揉了揉酸痛的腰肢,掀开帘子,看到皇上和昭阳世子并身驾在马上闲聊。
世子说了什么,皇上露出笑意。
那笑意温柔又平和,透露着几分怀念和期待。
姒香很少在皇上脸上看到这种神情。
皇上对她而言,是完全的上位者。
一首是高高在上地,俯视她,要求她,摆弄她。
在她任他为所欲为后,他也许偶尔会对她说几句好话,但更多时候,她都是怕他的。
怕他稀奇古怪的要求,怕他阴晴不定的心情,怕他随口的一句话,就能将还什么仇都未报的自己彻底打入深渊。
昭阳世子说了什么,能让皇上这么放松自在呢?
“阿玉小时候,的确是天不怕地不怕,记得那年她为了能和咱们一起出去玩,硬是一剪刀剪了自己头发,跑出来说自己也是男孩子了。”
“您不知道臣的母亲当时有多哭笑不得,怎么给她解释男女不是头发长短就能决定的,她都不听。”
哦,是皇上的青梅竹马,挚爱的新玉县主。
姒香收回竖起的耳朵,神情并不怎么失望。
皇上对那位县主情深意重,满宫里无人不知。
她不正因此,才被觉得是昙花一现的承宠吗?
好在她所求的也不是皇上的情,只要他愿意宠自己,把他的权势,稍稍分给自己,让自己能踢掉丽仪,再把林家拽下来,就可以了。
李越瞟了一眼马车上刚刚飘动的帘子,继续道:“阿玉小时天真不知事,长大后也还是那个自在性子......”
......
海棠阁里,姒香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地盘,一股脑躺在床上。
这哪是去打猎,她分明就是皇上的猎物。
碧荷早准备了热水,正忙着围起屏风,姒香随意瞥过去一眼,想起来一件事。
“碧荷。”她小声道。
碧荷忙凑过来:“怎么了,小主?”
“那身太监服,我当时藏在衣柜里锁起来了。你待会拿了找个没人的地方扔了。”
这种不该出现在她衣柜的东西,还是早早扔了为好。
碧荷明白其意,摸了钥匙去开柜门,拿一方布料包起那太监服鬼鬼祟祟就往外走。
被赵全抓了个正着:“你怎么了?”
碧荷回身:“呀,是你呀,吓死我。”
“碧荷姑娘这是?”
“哦,是太监服,主子让我处理了。”碧荷说着就要走。
“给我吧。”赵全拦住她道:“你去处理,被人发现说不清楚,还是我去吧。”
碧荷也觉有理,便给了赵全。
赵全拿着包裹,却并未如碧荷预想般烧掉,而是拿回了房中。
他打开包裹,正是他的太监服。
那天容娘子威胁他给她找身干净的太监服,还要的那么急,赵全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全新的,只得挑了这套自己之前的太监服。
这己经是找的小尺寸的衣服,容娘子身量却毕竟不比男子,穿上去仍松松的不合身。
赵全看着这衣服,就想起昨天容娘子穿着的样子。
他莫名想笑。
又止住笑意,拿起一旁的火折子点燃。
突然烧毁一件衣服,怎么看怎么奇怪,还是在房中烧了,再清理干净最稳妥。
可是手上的火折子,却怎么也落不下去。
赵全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
先收着吧,那麻烦精主子,指不定还有再穿上的时候呢。
赵全甩灭火折,收起了衣服。
“容娘子今日在吗?”程娘子站在海棠宫外,她的小宫女从旁问。
“在呢。”刚和赵全分别的碧荷正好看到程娘子又来拜谢她家娘子,上前行礼后笑道:“请程娘子偏厅稍坐,我这就去通报我家娘子。”
程娘子静静点头。
容娘子的贴身宫女看着像是个没什么心机,像是个新入宫当宫女不久的样子,不知容娘子是什么样的人?
能让皇上如此喜爱,还带去西郊过夜,想必,是倾城之色吧。
“程娘子?”一个好奇的女声响起。
程娘子抬头,她的猜测完全错误。容娘子的容貌并非倾城之姿,看着只是寻常的小家碧玉。
难道皇上,真如传闻说的那样,爱她那种事吗?
“程氏参见容娘子。”程娘子起身行礼。
姒香忙扶起她:“程娘子怎得行如此礼!快起来!”
程娘子坚决道:“不,容娘子请听我说,当日病体沉疴,若不是容娘子出手相救,我断断没有今日,此礼是我真心拜谢之礼,还望容娘子收下。”
她坚持庄重行礼,姒香怎么也拉不起来,只得随着她行完礼忙扶起她:“程娘子快起来。”
程娘子这次没有推脱,起身后随着姒香的安排坐下,又让其宫女奉上一些针线:“不知上次送来的针线容娘子可喜欢,我这几天又做了些新的,想着今日来,送给容娘子。”
那阵线姒香上次就看到了,很是精美,尽管她也会女工,但和程娘子这样明显是名师精心教授的还是不可同日而语。
她很喜欢,让碧荷都挂在了帘幕上。
“我很喜欢,不过,这些针线如此精美,程娘子必定花了不少时间,不若还是自己留着。程娘子总说想答谢我,其实我不过是偶然碰上,是程娘子你调教出这么忠心的婢女,我才有缘分施以援手。”
“说来,救程娘子的人,其实也是程娘子自己。”
姒香一语言毕,程娘子知道,这是容娘子心善,不愿自己居功,也不想她心里有太多负担。
她笑道:“想不到容娘子是如此有趣之人,我之前一首病着,倒错失了和容娘子结识的缘分。”
姒香也笑着回应了两句。
桌上偶然放着一本散开的书,程娘子一眼就知,那是用来认字的书,她投桃报李:“我看娘子近日,是在学认字?”
她指了指书上,容娘子道:“是,不过是学着玩,每天记一两个字罢了。”
“我有一本识字用的书,不过配了图画,容娘子不肯收我的针线,我也不强求,不若我把那书送给容娘子聊表谢意?”
咦?这姒香倒是很感兴趣。
程娘子见她果然感兴趣,立即让宫女回去取,还道:“本是随意画着,无聊时教这小宫女学些字,如今她己用不上,白放在那生灰,不若送给容娘子。”
这姒香还是很想见识的,赵全找的那书,到处都是字,看多了就累,有图画相配,她也能学的快些。
小宫女很快取来书,姒香接过一看,果然比赵全的那本好,她露出几分喜欢:“这上面的画真是精美。”
不过寥寥几笔,或是生动写实,或是意会传神,姒香只看画也能知道字的意思。
“是我们娘子自己画的呢。”小宫女插嘴道。
“呀,程娘子好生厉害!”姒香道。
“不过打发时间罢了。”程娘子笑道。
赵全走了进来:“小主,皇上传话,午膳来您这里用膳。”
姒香点头,程娘子立即起身:“既如此,我就先告辞了。”
姒香虚虚挽留几句,见程娘子是真心无意留下,便让碧荷送送她们:“有空程娘子再来顽。”
程娘子回头,露出一个温婉的笑。
正中午时,沈彻来海棠阁用了午膳。
天热,他没什么胃口,随意吃了几口就放下,早上一从西郊回来,他就去上早朝。
南蛮之事,朝廷那帮官员对于要不要打仗,吵得沸反盈天,听得他心烦。
此时好容易耳边清净了,心中却还是郁郁。
他需要一个地方排解这份烦躁。
沈彻侧身,伸手剥掉容娘子的衣裳。
含住肌肤的一瞬间,沈彻的思绪终于彻底被挤占。
容娘子。
沈彻想,他可以再多宠爱她一些。
床帘上挂的精美荷包左右摇晃,张九宫侧耳听了听,熟练地赶远众人,自己老神在在守在门外。
他想,皇上下了早朝就往这儿赶,那脸沉得,没一个人敢吭声。
这容娘子,可真是有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