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凌安静地听着。
粥凉了。
他的大脑像一个精密的磨盘,将薇薇倾泻而出的信息洪流快速地筛选、研磨、提炼出最核心、最致命的颗粒。
原来如此。
这就是口河镇的根系。
疤痢强的凶残,光头李的贪婪,老圭的精滑狡诈……
都只是这盘根错节之网上的枝节。
陈瞎子掌控这网络的,不仅仅是暴力,更是拿捏住了每个人的“七寸”。
把柄、软肋、肮脏的交易、致命的弱点……
这才是维系这张网的核心粘合剂。
而老圭,这条盘踞码头多年的老鲶鱼,他自以为是的“根基”和“智慧”,在陈瞎子用他儿子捏造出的牢笼面前不堪一击。
他那点偷偷摸摸建立起的走私线,更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掌控了老圭儿子这条线,再拿到那张账目存底的密码和老圭偷走金库的账户——
老圭这头老狐狸,瞬间就从一个需要智取、令人头疼的对手,变成了一条可以被任意拿捏、必须摇尾乞怜的老狗。
陈瞎子死了,但这些控制人的手段还在。
它们像沉入水下的刀,现在,都成了他纪凌的武器。
薇薇终于停了下来,胸口剧烈起伏,仿佛刚刚卸下了一副千斤重担。
她看着纪凌,眼神复杂,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
纪凌推开还剩大半的粥碗。
信息够了,足够多了。
他需要的核心拼图己经到手。
至于薇薇是自保?
站队?
还是另有所图?
在绝对的实力和掌控面前,她的动机不再重要。
她现在就是一个活的数据库,他需要她保持这种开口的能力。
“你做得很好。”
纪凌看着薇薇,声音听不出情绪。
“以后,还在这里待着。”
“该看的,该听的,继续。”
没有追问她为什么记得那么清楚,为什么留下那些密码账号。
在口河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现在,她选择了将自己绑在他这条新船上。
薇薇用力点了点头,像是得到了某种巨大的认可,又像是完成了一个使命,眼眶甚至有点发红。
“嗯!”
纪凌站起身。
“去吧。”
意思很明确,他需要独处,消化这些信息,以及决定接下来如何精准地使用它们。
对付老圭这只老狐狸,时机和方法需要绝对精准。
薇薇立刻站起来,拎着那个只装了两个包子的纸袋,走到门口,又停住,回头看了纪凌一眼,眼神里最后一丝疑虑似乎也消散了,只剩下一种近乎盲目的归属感,然后才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纪凌一人。窗外的天光更亮了一些。
老圭。
这个自以为聪明的老东西。
在陈瞎子手里,你只是一枚被亲情操控的棋子。
在我纪凌手里,你也一样逃不掉。
只不过,操控你的绳子,现在捏在我手心了。
那条“保护伞”关系线是你维系码头秩序、抽取油水的通道?
你偷建的那条走私暗线是你的后路和胆气?
你藏在财务暗桩里的底账密码是你自保甚至翻身的秘密武器?
还有你那个远在外地、靠着“关系”才能安稳读书的儿子?
你的“秘密”越多,套在你脖子上的绞索就越多。
在我面前,你的聪明只会加快你的窒息。
纪凌走到那张红木办公桌后,没有坐下。
他凝视着桌面上反射的冷光,仿佛能看到老圭那张油滑强笑的脸在灯下逐渐凝固。
需要见面了。就在今天。
是该让这条滑不溜手的老鲶鱼知道——
在这片水塘里,己经换人了。
而这次,你甚至连挣扎的力气,都不会有。
他需要一个不会引人注目却又足够压迫的场所。
拿起桌上的内部电话,拨通一个号码。
响了不到两声,对面立刻接起,是疤痢强手下那个暂时负责帝豪安保的亲信。
“柳爷?”
“准备一下三楼的静思室。”
“五个小时后,我约老圭在那里喝茶。”
纪凌的声音毫无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明白!”
那头回答得干脆利落。
纪凌将手机闹钟调到西小时后。
躺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
很快,闹钟将纪凌惊醒。
冲了个澡,洗漱一番。
下楼来到静思室。
老圭居然比约定的时间来早。
见凡迎进来,他带着笑容站起身。
“柳爷!”
“码头的事儿正顺利着,货都安稳落库了,您放心!”
“您找我?是还有啥新指示?”
纪凌没有回应,只朝他的空位抬了抬下巴。
老圭欣然坐下,身体后靠,透着一股当家做主的松弛。
他把手里一个沉甸甸的牛皮纸信封随意地放在桌上靠向自己的一侧。
“刚还想着顺道跟您说说这月的流水,账面漂亮着呢,该进项的都妥了。”
纪凌的目光落在那信封上,没动。
“圭叔。”纪凌开口。
老圭的笑容凝了一瞬,立刻回应:“哎,柳爷您说。”
“听说,马强快毕业了吧?”
纪凌慢悠悠地说。
老圭脸上的笑容像退潮的海水,“唰”地褪尽!
一丝血色都不剩,只剩下惨白,瞳孔骤然收缩,死死盯住纪凌,放在膝上的手猛地攥紧!
“您……您提他……”
“您提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干嘛?”
纪凌的手指在桌面上无意义地敲了一下
“关心一下。”
“毕竟三爷‘度假’前,挺‘关心’他的。”
“度假”两个字,纪凌咬得极慢。
老圭的脸彻底灰败下去,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纪凌像是没看见他瞬间坍塌的精神,继续自顾自地说道。
“听说他最近在‘明德’那边的新实验室……进展不错?”
“明德?”老圭嘶声叫出来,整个人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
那是他偷偷塞儿子进去的项目!
没几个人知道!
“您……您怎么……”
纪凌根本没理会他的惊骇,反而问了个更奇怪的问题。
“‘老领导’身体还硬朗吧?”
老圭感觉脑袋里像炸开了一颗惊雷!
“老领导”?
那个当初收了钱压下他儿子案子的人?
只有最上面的人知道这个称呼
这小子怎么会知道?!
他脑子里嗡嗡作响,眼前阵阵发黑,彻底失去了方寸。
纪凌像是才注意到他的失态,终于把目光聚焦在他惨无人色的脸上。
“圭叔,紧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