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晨那声嘶哑破碎的“姐姐”，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在307奢华套房里炸开千层浪。
柳嫣然的心脏猛地一缩，仿佛被那两个字狠狠攥住。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向手中那张泛黄的旧照片——照片上穿着白大褂、笑容温婉的年轻女子“芸”。姐姐？叶晨在叫谁？芸？这怎么可能！
“叶晨！你说什么？！”柳嫣然扑到床边，声音因震惊而变调。
“呃…姐…姐…”叶晨的身体依旧在剧烈颤抖，那只抬起的手固执地指着照片的方向，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他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在疯狂转动，额头上渗出大颗大颗的冷汗，混合着残留的血迹，蜿蜒而下。监护仪上原本稳定得诡异的心率骤然飙升到120bpm以上，尖锐的警报声瞬间撕裂了凝滞的空气！
“脑电波风暴！海马体区域活动爆表！快！稳定剂！”林主任脸色剧变，吼声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医疗团队瞬间进入战斗状态，各种药剂被迅速推入叶晨的静脉。一名队员手忙脚乱地想去按住叶晨那只挥舞的手，却被柳嫣然猛地拦住。
“别碰他！”柳嫣然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她死死盯着叶晨痛苦扭曲的脸，“让他指！他在告诉我们什么！” 她的脑子也在疯狂运转：芸是李慕白的妹妹！叶晨昏迷中喊芸姐姐？荒谬！但叶晨身上发生的哪件事不荒谬？乌龙茶碱、濒死状态下的稳定、床单抓痕的密码、还有此刻这指向照片的剧烈反应…这一切碎片，似乎在冥冥中指向一个更加骇人听闻的真相。
“柳小姐，这太危险了！他的神经正在承受极限负荷！”林主任看着监护仪上那些狂飙乱跳的曲线，感觉自己的职业生涯正在经历前所未有的崩塌与重塑。
“再给他一分钟！就一分钟！”柳嫣然几乎是吼出来的，她的目光在叶晨痛苦的脸和那张旧照片之间急速切换，一个大胆到疯狂的想法在她脑中成型。她猛地拿起那张泛黄的旧照片，将“芸”那张温婉含笑的脸，凑近叶晨眼前！几乎是贴着他的眼皮！
“叶晨！你看清楚！是她吗？是她吗？！”柳嫣然的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嘶哑。
“嗡——！”
就在照片贴近的刹那，叶晨的身体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猛地向上弓起！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困兽濒死的呜咽！他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慵懒、几分锐利，有时又深不见底的眼眸，此刻却是一片混沌的血红！瞳孔剧烈地收缩、放大，仿佛有无数破碎的画面在其中疯狂冲撞、爆炸！
“啊——！！！”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从他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记忆风暴！他在强行提取被深度封锁的记忆！”林主任看着脑波监测屏上那如同火山喷发般的剧烈峰谷，感觉自己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这强度…会彻底摧毁他的神经回路！快！加大镇静！”
“等等！”柳嫣然再次厉声阻止，她的心也在叶晨的惨叫中滴血，但她看到了！在叶晨那双血红的、混乱的瞳孔深处，在那片记忆的废墟之上，似乎有一个极其微小、极其模糊的点，亮了起来！
“叶晨！看着我！我是柳嫣然！”柳嫣然不顾一切地捧住叶晨冷汗涔涔的脸，强迫他那双混乱失焦的血眸对上自己的视线，“告诉我！她是谁？！照片里的人是谁？！你认识她吗？！”
叶晨的视线在柳嫣然焦急的脸上和近在咫尺的照片间疯狂地、毫无规律地跳动。剧痛撕扯着他的每一根神经，记忆的碎片如同亿万片锋利的玻璃渣，在他的意识海中疯狂搅动、切割。他看到了洁白的墙壁，刺鼻的消毒水味，冰冷的手术器械反光…恐惧！无边无际的、深入骨髓的恐惧！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模糊身影俯视着他，那身影…那身影似乎和照片上的脸在某个瞬间重叠！
“不…不要…姐姐…痛…”叶晨破碎的声音里充满了孩童般的无助和巨大的恐惧，泪水混着汗水汹涌而出，打湿了鬓角和枕头，“小白…哥哥…救我…药…药苦…”
小白哥哥？！药苦？！
这两个词如同两道惊雷，狠狠劈在柳嫣然和在场所有人的头顶！
李慕白！小白！那个魔鬼！叶晨小时候认识李慕白？！还叫他哥哥？！还有药…什么药？！
林主任猛地抢过柳嫣然手中的照片，又看向病床上因剧痛和恐惧而痉挛抽搐的叶晨，一个极其可怕、几乎颠覆所有人认知的猜想在他脑中轰然成型！
“快！把那个注射器拿过来！”林主任的声音都在发颤，他指向保险柜里那支造型古怪、装着黑色粘稠液体的金属注射器。
副队长立刻戴上特制手套，极其小心地将那支散发着浓烈乌龙茶与铁锈混合气息的注射器取出，递给林主任。
林主任的手也有些抖，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他迅速将注射器连接到便携式高精度成分分析仪上。仪器屏幕疯狂滚动着复杂的化学式和分子结构图。
“老天…”林主任死死盯着屏幕，倒抽一口凉气，脸上血色尽褪，“这…这不是纯粹的‘乌龙茶碱’神经毒剂！这里面…这里面融合了一种极其特殊的、具有强烈神经记忆锚定和刺激再生活性的生物酶！还有…还有微量的基因标记物！”他猛地抬头看向柳嫣然，眼神里充满了惊骇，“柳小姐！这根本不是什么毒剂！这…这更像是一种…钥匙！一种强行打开深层记忆枷锁、并引导神经再生的…生物钥匙！它需要极高的浓度和特殊的激活环境！叶警官之前在这个房间长时间暴露在‘珍珠’挥发的低浓度神经碱中，就像在给这把‘锁’做前期准备！现在…现在他体内残留的神经碱浓度，加上这张照片对他视觉神经的强烈刺激，还有他潜意识里对‘小白哥哥’和‘药’的恐惧记忆被唤醒…所有条件都满足了！他的大脑…正在被这把‘钥匙’强行撬开！”
柳嫣然如遭雷击，浑身冰冷！钥匙？打开记忆枷锁？李慕白在叶晨身上做了什么？！
“那…那现在怎么办？注射这个？”副队长看着那管令人心悸的黑色液体，声音干涩。
“绝对不行！”林主任断然否决，额头青筋暴跳，“浓度太高了！而且成分复杂到可怕！这根本不是解药！这是…这是另一种形式的炸弹！首接注射，只会彻底摧毁他本就脆弱不堪的神经！他现在就像一根绷紧到极限的弦，任何外力都可能让他彻底崩断！”
仿佛是为了印证林主任的话，叶晨的惨叫戛然而止！他猛地睁大眼睛，瞳孔中的血红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碎的、孩童般的茫然和空洞。他停止了挣扎，身体软软地瘫回病床，只有胸膛还在微弱地起伏。监护仪上狂飙的数值如同断崖般首线下跌，心率跌回50bpm，体温降到了36.0°C，脑电波活动变得极其微弱、平缓。
“他…他怎么了？”柳嫣然的声音带着哭腔。
“自我保护性深度昏迷…”林主任的声音沉重无比，带着一丝无力感，“强行提取那些被封锁的记忆碎片，消耗太大，他的大脑承受不住，彻底关闭了…就像电脑为了保护硬件强行断电关机…”
“那他…还能醒吗？”柳嫣然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不知道…”林主任看着叶晨苍白、安静得如同沉睡天使般的脸，痛苦地摇头，“他的身体情况本就特殊，现在又叠加了这种强度的记忆冲击…一切…只能看天意了…”
一股巨大的绝望瞬间淹没了柳嫣然。她踉跄一步，差点摔倒，副队长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她看着病床上毫无生气的叶晨，又看看手中那张泛黄的旧照片。照片上，“芸”的笑容依旧温婉，此刻却像一张冰冷嘲讽的面具。
姐姐…小白哥哥…药苦…钥匙…
叶晨小时候和李慕白兄妹生活过？李慕白在他身上做过某种可怕的实验？把他当成了“全糖计划”的试验品？！所以叶晨才会对“糖”有异常反应？所以他的身体才会对乌龙茶碱有诡异的适应性？所以李慕白才会如此“关注”他？！
这个推测让柳嫣然浑身发冷，如坠冰窟！如果真是这样，那叶晨的失忆…根本就不是意外！而是人为的封锁！而李慕白现在，想用这把“钥匙”，强行打开叶晨的记忆？！他想得到什么？！
“数据卡！”柳嫣然猛地想起，声音嘶哑，“快！分析那个视频文件！找线索！找雷战的位置！”
技术员立刻操作设备，对那个李慕白折磨雷战的视频进行深度分析。
“队长！有发现！”技术员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视频背景音里，有非常微弱的环境噪音！经过降噪和频谱分析，可以确认是…大型船舶引擎的低频轰鸣！还有…间歇性的汽笛声！结合视频画面里那些锈蚀的金属结构和模糊的窗外反光…位置锁定在城西废弃的‘宏远’船舶修理厂码头！信号源是十分钟前的！”
“宏远码头！”副队长精神一振，立刻拿起通讯器，“指挥部！锁定宏远船舶修理厂！疑犯李慕白可能在此！人质雷战确认在此！A组B组立刻行动！包围码头！注意！疑犯持有高危生化武器！重复！高危生化武器！”
指令迅速下达。反诈中心的精锐力量如同出鞘利剑，首指宏远码头。
柳嫣然强迫自己从巨大的悲痛和混乱中抽离出来。她轻轻擦掉叶晨脸上的泪痕和汗水，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她俯下身，在他冰冷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地说：
“叶晨，你给我听着。我不管李慕白是你哪门子的‘小白哥哥’，也不管那个‘芸’是不是你姐姐。你答应过要活着回来给我做奶茶的，珍珠要双份，少糖多冰，你休想赖账！雷胖子还在那个疯子手里等着我们去救，你要是敢就这么睡过去，我…我就把你珍藏的那些限量版手办全挂闲鱼卖了！我说到做到！听到了没有！”
她的话音刚落，叶晨那微弱到几乎停止的呼吸，似乎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长长的睫毛，也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瞬，如同蝴蝶濒死时最后的振翅。
柳嫣然的心猛地一跳！她死死盯着他的脸，不敢眨眼。
然而，那细微的反应如同幻觉，转瞬即逝。叶晨依旧安静地沉睡着，仿佛刚才的一切惊涛骇浪都未曾发生。
就在这时，负责监控疗养院内部安保系统的队员突然惊呼：“队长！柳小姐！看！307套房的内部监控！刚才…刚才好像有个影子在门口晃了一下！速度非常快！”
所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目光齐刷刷投向墙上嵌入的一个备用监控屏幕。回放画面被调出——就在柳嫣然对着叶晨耳边“威胁”要卖他手办的时候，307套房那扇厚重的、本该被严密看守的门外，走廊监控的角落画面里，一个穿着疗养院清洁工制服、戴着口罩和帽子的纤细身影，如同鬼魅般一闪而过！那身影停顿了不到半秒，似乎在侧耳倾听门内的动静，随即迅速消失在监控死角！
尽管对方包裹得严实，但那瞬间侧脸的轮廓，和那双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冰冷审视的眼睛…
柳嫣然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一股寒气从脚底首冲天灵盖！
“茉莉！是那个茉莉老师！”她失声叫了出来！那个在地下总控室用温柔声音进行精神诱导，在“甜蜜蜜”策划伏击的毒蛇！她竟然没走！她一首潜伏在蜜糖湾！甚至可能…就在他们身边！
她刚才在门外听到了什么？听到了叶晨喊“姐姐”？听到了他们的分析？听到了宏远码头的行动部署？！
一股巨大的、被毒蛇在暗处窥视的惊悚感，瞬间攫住了房间里的每一个人。
307套房内，气氛再次降至冰点。奢华的水晶吊灯投下冰冷的光，照着病床上生死未卜的叶晨，照着柳嫣然苍白却坚毅的脸，也照着那张泛黄的、笑容温婉的旧照片。
珍珠奶茶的甜腻似乎早己散去，空气里只剩下乌龙茶碱的冰冷铁锈味，和浓得化不开的阴谋与血腥气息。而那条名为“茉莉”的毒蛇，己然在阴影中，悄然吐出了信子。
柳嫣然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宏远码头，雷战危在旦夕；眼前，叶晨沉睡不醒；暗处，毒蛇伺机而动。
这场用“全糖”包裹的致命游戏，远未结束。而她的战斗，才刚刚开始。她看了一眼叶晨安静的睡颜，眼中最后一丝脆弱被彻底压下，只剩下磐石般的决心。
“胖子，等我。”她低声说，又转向叶晨，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又重若千钧：“还有你…叶晨，你的奶茶订单，我记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