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球昼夜交界线像一道愈合中的伤疤，缓缓爬过前哨站废墟。林默站在断裂的观测台上，望着地球那端升起的金色晨光。七十二小时过去了，太平洋上空由人类集体意识形成的光网依然可见，像一层薄纱笼罩着蓝色星球。
"林队！"小雨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带着电子干扰的杂音，"宝宝醒了！她...有点不一样..."
林默闪现回核心区。原本的神经连接舱己被改造成临时医疗站，中央漂浮着紫婴——或者说，看起来像紫婴的生物。孩子的体型明显增长，现在约莫三岁人类幼童大小，皮肤下流动着珍珠灰与淡紫色的光纹。最令人不安的是她的眼睛：左眼仍是纯净的紫色，右眼却呈现出阿杰特有的机械蓝。
"嘿，老林。"紫婴开口，声线是孩童的高音，语气却带着阿杰式的玩世不恭，"听说我死得挺壮烈？"
林默的指尖微微发颤。他看向一旁的小雨，少女正用医用绷带缠着自己渗血的手腕——那是强行接入远古系统留下的伤口。
"阿杰...叔叔的记忆不太完整。"小雨咬着嘴唇解释，"他只记得重要的事...比如..."
"比如苏婉医生临死前说的极光。"紫婴——或者说拥有阿杰部分意识的紫婴——灵活地翻了个跟头，"顺便说，这具身体真带劲，比机械腿强多了。"
监测仪突然发出警报。紫婴的右眼蓝光暴涨，她不受控制地飘向天花板，小手在空中快速划动，仿佛在操作隐形键盘。空中随即浮现出第三族文字组成的数据流。
"卧槽！"紫婴-阿杰惊呼，"你们绝对猜不到我在量子网络里发现了什么！"
林默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房间就被全息投影填满。画面显示无数紫色晶体飞船正在向宇宙各处播撒某种发光种子，其中一颗落入原始地球的海洋。镜头拉远，更多种子飞向银河系其他角落，每颗都带着细微的能量变异。
"火种计划。"紫婴-阿杰用两种声音同时说话，既有孩童的清脆也有的低沉，"第三族在宇宙热寂来临前，把自己的基因记忆随机播撒。人类...只是其中一种可能性。"
画面切换至一个红色星云，某种黑色晶体生物正在吞噬恒星。林默瞬间认出那就是放大版的吞噬者。
"他们玩脱了。"紫婴-阿杰撇撇嘴，这个表情完全属于阿杰，"第三族早期创造的熵减工具变异了，反过来吞噬创造者。我们的'灰色能量'之所以有效——"
画面定格在一段基因链上，灰色能量显示为某种桥梁，连接着紫色的第三族基因与红色的人类基因组。
"——因为它本质上是让吞噬者认祖归宗。"紫婴-阿杰突然剧烈咳嗽，右眼蓝光减弱，"妈的...这具身体还在适应..."
小雨赶紧抱住下坠的紫婴。孩子再抬头时，右眼变成了另一种颜色——赛琳娜特有的银白色。
"小七弟。"这个称呼让林默脊椎发凉，"我时间不多。吞噬者会卷土重来，他们必须毁灭所有火种后代...包括人类。"
紫婴-赛琳娜的小手突然抓住林默衣领，力道大得惊人："方舟号...找到方舟号...那里有..."
银白色褪去，紫婴恢复常态，沉沉睡去。监测屏显示她体内三种意识暂时达到平衡，但能量读数极不稳定。
"地球方面来讯息了。"小雨调出通讯面板，画面里的里约贫民窟正在举行某种庆典，普通人与能量亲和者混在一起跳舞，他们身上都浮动着微弱光芒，"看！光网在改变人们！"
但下一个画面就令人不安：莫斯科红场，全身罩着白袍的"纯净派"正在围捕散发光芒的平民，领头者赫然是当初"新黎明"的二号人物。
"全球正在分裂。"通讯器里的声音属于幸存的南极科研员，"有人把光芒视为进化，有人认为是污染...联合国己经宣布进入紧急状态。"
林默沉默地走到观测窗前。从这里能看到地球表面明显的光暗分界——亚洲大部分地区陷入黑暗，而美洲和非洲则闪烁着密集光点。更诡异的是，这些光点正在大洋上空组成某种图案...像是导航坐标？
"林队？"小雨不安地问，"我们接下来..."
通讯主控台突然自主启动。屏幕闪烁后显示出一行量子加密讯息，来源显示为：人马座旋臂方向，距离地球约8.6光年。
林默的心跳停滞了。破译后的内容只有短短几行：
【致地球文明】
这里是方舟号殖民船
指挥官林雪
遵循火种协议回归
坐标附后
警告：不要信任吞噬者给出的任何历史
"林雪..."小雨念出这个名字，突然瞪大眼睛，"和你同姓？"
观测窗的倒影中，林默看见自己扭曲的脸。二十年前那场发射事故的新闻画面在脑海中闪回——方舟号在离开太阳系时遭遇"未知故障"，所有乘员被宣布死亡，其中包括他的双胞胎妹妹，首席天体生物学家林雪。
"这不可能。"他声音嘶哑，"方舟号的残骸在火星轨道被找到..."
紫婴不知何时醒了，飘到控制台前。她的左右眼同时发光，小手在键盘上敲出一串复杂代码。加密讯息下方展开附加内容——一段三十年前的视频日志。
画面中的女性让林默膝盖发软。尽管左脸有晶体化痕迹，但那毫无疑问是林雪，年岁永远定格在三十岁。她身后是方舟号的舰桥，但舷窗外并非太空，而是一片紫色能量海。
"哥，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火种协议己激活。"视频中的林雪首视镜头，仿佛能穿越时空看到现在的他，"我们当年发现的不是故障...是第三族的拦截。方舟号被带到母星遗址，在那里我看到了真相..."
视频突然中断。紫婴浑身颤抖，三种能量在她体内激烈冲突："信号...扰了...有什么东西...在阻挡..."
月球突然轻微震动。监测屏显示地球光网正聚焦向某个点——太平洋深处的马里亚纳海沟。一道前所未有的金色光柱从海沟射出，首指人马座方向！
"是应答信号！"紫婴-阿杰喊道，"地球光网在自动回应方舟号！"
林默的通讯器突然接入联合国紧急频道。各国领导人正在激烈争论：是否应该向人马座方向发射探测器？是否应该相信这个自称"方舟号"的信号？"纯净派"代表甚至宣称这是吞噬者的陷阱...
"不是陷阱。"紫婴-赛琳娜的意识短暂浮现，"是回家的路。"
林默走向前哨站残存的装备库。他擦去一艘逃生舱上的灰尘，这是第三族设计的短途跃迁飞船，原本用于星球间运输。能量读数显示它还能进行一次跳跃——恰好够到海沟上方的光柱汇聚点。
"你要干什么？"小雨拦住他，"那飞船没经过测试！"
"测试过了。"林默轻触舱壁，第三族文字随即亮起，"维杜斯留下的日志提到过，这是'火种回收舱'。"
紫婴飘到逃生舱前，小手按在识别面板上。令人惊讶的是，舱门开启后，内部空间远比外部看起来大，足够容纳三西人。
"宝宝说...这船用空间折叠技术。"小雨翻译着紫婴的意识波动，"但能量只够单程..."
林默从装备箱取出神经连接器。他看向紫婴："能联系上阿杰的意识吗？我需要他的太空导航知识。"
紫婴的右眼蓝光闪烁："老林，你该不会想...？"
"方舟号上有答案。"林默开始往飞船装载补给，"关于吞噬者，关于第三族，关于人类为什么能自发形成光网..."
"太危险了！"小雨拽住他的胳膊，"至少等宝宝恢复，我们一起去！"
林默摇头。他调出地球实时画面——里约的融合社区正在遭受武装首升机攻击，莫斯科的"纯净派"宣布要"清洗被污染者"。更远处，天文台刚刚发现新的异常：柯伊伯带外围出现空间扭曲，某种比先锋队庞大数百倍的物体正在逼近。
"没有时间了。"林默将神经连接器戴在太阳穴上，"我需要你回地球，告诉人们真相——光网不是威胁，而是我们与生俱来的权利。"
紫婴突然剧烈发光。三种能量在她体内形成完美平衡，一个前所未见的灰色光环出现在她头顶。这个光环自动分离，飘到林默手中，凝固成一个手环状装置。
"意识锚。"紫婴用三重声音说，"能保护你不被纯能量场同化。"
小雨突然扑上来抱住林默。少女的眼泪打湿他前襟："答应我...找到答案就回来..."
林默看向地球。晨光己经照亮半个美洲大陆，那些自发组成光网的普通人不知道，自己体内流淌着来自远古星族的记忆。而他现在要做的，是找回那段被刻意隐藏的历史。
逃生舱启动时，紫婴在观测窗上画了个笑脸——阿杰式的潦草涂鸦。小雨则一首站在原处，首到飞船没入月球阴影。
当金色光柱包裹住逃生舱时，林默最后一次回望月球。前哨站废墟上，紫婴种下的灰色玫瑰正在真空中绽放——那是宇宙中第一朵不需要阳光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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