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明鲤戏瘾上头,突然就变脸。
她扁着嘴,眼圈一红,眼泪说来就来,像珠子似的往下落。
林氏兵法第一计,操控舆论。
她拉着林长甫的手,哭得那叫一个凄惨:“大伯,你可是我唯一的亲大伯啊!可是...可是您!”
说话留白是一种艺术。
她转身冲着里正:“里正,都说家丑不外扬。可我爹娘走后,大伯母搬空了我家不说,日日让我干粗活重活也罢了,睡柴房吃馊饭我都不计较,可她...她还是容不下我啊,您瞧瞧,我实在是有苦难言啊!”
林明鲤颤抖着挽起一小截衣袖,露出斑驳交错的丑陋伤痕。
人群立刻就炸开了锅。
林明鲤趁热打铁,声音哽咽:
“大伯家我肯定是待不下去了,不然大伯母早晚会将我打死!若是不还我家产,我一介孤女无依无靠也是死……既然如此,我不如现在就一头撞死!”
她作势就要往墙上撞,想不到张鹤也接戏非常丝滑,他一把拦住林明鲤,满脸心疼:
“明鲤,你冷静点!众目睽睽之下,你若真被逼死在这里,里正如何向官府交代!”第一次演戏,他自己也惊了,实在是……有趣!
突然被一顶帽子扣下来,里正脸色骤变,心里暗骂,读书人讲话忒刻薄!
这边王娥九被林明鲤当众揭穿,恼羞成怒,冲上来破口大骂:
“克死爹娘的小贱人,你爹娘五七都没过,你就带着野男人回来讨债!还敢忤逆长辈!我不过是替你爹娘管教你罢了!你少在这里装可怜颠倒黑白!”
然后又对着指指点点的人群吼道:“作怪什么!你们谁家没动手教训过孩子的,有本事站出来我瞧瞧啊!”
隔壁卖豆腐的刘婶,从小看着明鲤长大,这会儿实在忍不了,挤进来嚷道:
“林老大家的,你真是作孽哟!我亲眼看着你三天两头就往死里打孩子,前让她摘槐树花,害她从那么高的树上摔下来,那血留了好大一滩,人差点就没了气!”
“这镇上的张解元和明丫头从小就定了亲,村里谁人不知,张口闭口野男人,就该拉你见官去!”
“林老大,这可是你亲兄弟的骨血,你就不怕她爹半夜从坟头爬回来,站你炕头问罪?!”
“你们家二小子成天上村头啃鸡腿,可大家伙看看明丫头,瘦的跟芦柴棒一样!”
“这般行缺德事,来年你家猪崽都得遭瘟哟!”
众人七嘴八舌附和,啐着唾沫痛骂林长甫一家,王氏不甘示弱,像只炸毛的老母鸡,叉着腰对骂回去。
林明鲤躲在张鹤也身后不断拱火,哭喊着说没有天理,要撞死当场去见爹娘。
张鹤也一边护着她,一边憋笑憋的辛苦。这小狐狸,演起戏来一套一套的。
扭头看着她哭花的小脸,他突然觉得心跳漏了一拍。
场面混乱成一锅粥,里正两眼发黑,一个头吵得两个大,怎么喊停都没人听。
林明鲤暗暗嗤笑一声,火候差不多,该加猛料了。
林氏兵法第二计,痛点暴击。
她擦擦眼泪,颤抖着从张鹤也手里接过一沓纸,恭敬地递给里正:
“里正伯伯,金昊堂兄要是真如大伯说的,有点石成金的本事,那这家产给他们打理,我自然是心甘情愿、绝无二话。”
“我也希望金昊堂兄能带着咱们梨花村一起赚钱,让乡亲们都享福。”她顿了顿,语气又变得凄然,“可是您看看这个——”
她展开纸张,是林金昊在镇上的天元赌坊多次欠银的凭证,每张都盖着他的血指印。
“这都是堂兄赌钱欠下的呀!”
围观的村民又炸开了锅。
林明鲤乘胜追击,她捏着帕子,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各位叔伯婶娘,你们有所不知,这些年,我爹娘为了支持堂兄读书,不知借了多少银子给大伯家。”
“可那金昊堂兄表面在镇上求学,背地里却是吃喝嫖赌样样不落!”
“我爹娘在世时,就替他还了不知多少赌债,这二十两,是他近日又新欠上的!”
“放屁!”林长甫如遭雷击,眼都恨红了。他做梦都没想到,这老二如此无耻下作,这种隐秘都告诉林明鲤!
谎言拆的猝不及防,他一时方寸大乱,只能扯着嗓子喊:“小贱人在撒谎,她伪造欠条!”
可乡亲们哪里还信他,骂声愈发厉害:
“黑心肝的,我看你就是想霸占林老二的家产,好去给儿子填债吧!”
“二十两可够我们一家吃十年了!”
“假不了!镇上就两间书院,这种事一打听就知道,肯定假不了!”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骂得林长甫抬不起头。
林明鲤心里痛快极了,她躲在张鹤也身后拼命压着嘴角。
死嘴别笑了。
张鹤也看她辛苦憋笑的样子,嘴角不自觉上扬。忽然觉得,偶尔胡闹一次,似乎也不错?
也不枉自己一夜没睡,西处奔走得来的证据。
“竖子荒唐!”
里正的拐杖将青砖敲得咚咚响,他指着林长甫,气得胡子首抖,“这就是你儿子的好本事吗!”
被画大饼的里正又气又羞,连呼吸都哆嗦。
气被骗了,哪里有梨花村致富,只有一个被当枪使的可怜老头;羞自己一把年纪,鬼迷心窍帮恶人欺压小孤女,越想越臊得慌。
林明鲤正演得起劲,统统在识海中蹦迪:“明鲤!未婚夫请的救兵到啦!”
林氏兵法第三计,借势反杀。
时机到了,林明鲤立刻抬头与张鹤也使了个眼色,张鹤也心领神会,板着脸开始背律法:
“《大启律》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写着,诸身丧户绝者,余财应并与女……”
“律法算个屁!”张鹤也话还未说完,王娥九突然从背后扑来,抡起擀面杖就想敲人。
匆匆赶到的许乡官一个箭步上前,反手就将王氏按在了地上。
紧跟着走过来一位稍年长的王乡官冷笑道:“好大的口气,律法都不放在眼里,莫不是反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