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卫红那声短促的惊叫,让本就紧张的气氛瞬间凝固。
顾母挣扎着坐首身体,声音发颤:“红红……咋了?你哥……你哥怎么了?” 她的目光死死盯着炕上毫无动静的顾卫东,充满了恐惧。
顾卫国也忘了寒冷,裹着被子,紧张地望过来。
苏晚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迅速调整呼吸,将刚才顾卫东手掌的剧烈抽搐压入心底,面上不露分毫异样,转头对顾卫红温和却带着一丝安抚的责备:“红红,一惊一乍做什么?吓到娘了。你哥没事,刚才是我不小心碰了一下被子。”
她说着,还伸手轻轻掖了掖顾卫东身上的破被角,动作自然流畅。
顾卫红小脸煞白,看着嫂嫂平静的脸,又看看依旧无声无息的哥哥,疑惑地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刚才眼花了,怯怯地低下头:“哦……俺……俺看错了……”
顾母狐疑地看了苏晚晴一眼,见她神色如常,又看看儿子确实没什么变化,才稍稍松了口气,但心依旧悬着,长长叹了口气:“唉……老天爷保佑……保佑我儿……” 她重新靠回炕上,疲惫地闭上眼。
危机暂时解除。苏晚晴却丝毫不敢放松。刚才那一下抽搐绝非偶然!她再次伸出手,这一次,不是搭脉,而是小心翼翼地翻开顾卫东的眼睑,观察他的瞳孔。又凑近他的口鼻,仔细感受他的呼吸频率和深度。
瞳孔对光反射极其微弱,呼吸依旧浅促……情况并没有明显好转。那剧烈的抽搐……很可能是神经损伤或者颅内压力变化引起的异常放电!这不是好兆头!
她的心沉甸甸的。仅靠蒲公英根和瓦松叶外敷,效果太微弱了,而且不对症!必须想办法进行更有效的刺激!她前世为了调理高强度工作带来的亚健康,曾花重金跟一位国手学过一些基础的穴位按摩和艾灸知识。虽然远谈不上精通,但一些醒神开窍、通络止痛的基本穴位她还记得。
百会穴(头顶正中),风池穴(后颈两侧),合谷穴(虎口),足三里(小腿外侧)……还有刺激昏迷病人常用的涌泉穴(脚心)!
顾不得那么多了!死马当活马医!
“红红,你给卫国擦完,让他把热糊糊喝了,捂在被子里发汗。你也喝点。”苏晚晴快速吩咐着,走到灶间。她翻出昨天捣药的陶钵,洗净。又找出几片晒干的艾叶(这是原主之前胡乱采来,准备当柴烧的),揉碎,放进钵里。没有艾绒,只能用这个凑合。
她往陶钵里加了点温水,将艾叶碎末调成黏糊糊的褐色药泥。然后,她端着陶钵回到主屋炕边。
顾卫国己经喝完了稀糊糊,裹在破被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警惕又好奇地看着苏晚晴的动作。顾卫红也靠了过来。
“红红,去拿个小板凳过来。”苏晚晴在炕沿坐下,将陶钵放在一边。她深吸一口气,伸手掀开了顾卫东脚头的被子。
一股长时间未清洗的、混合着草药和淡淡血腥的异味弥漫开来。顾卫东的双脚冰冷,皮肤苍白,脚底沾着些许污垢。
苏晚晴没有丝毫嫌弃。她用手捧起一点温热的艾叶药泥,小心翼翼地涂抹在顾卫东的右脚脚心——涌泉穴的位置。药泥带着艾叶特有的辛温气味。然后,她伸出拇指指腹,开始用力地、一下一下地按揉穴位!
她的动作并不十分标准,甚至有些生涩,但每一次按压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注和力量。这是足少阴肾经的起点,刺激这里,据说能开窍醒神,引火归元!
昏暗的煤油灯光下,苏晚晴低垂着头,鬓角散落的碎发被汗水沾湿,黏在苍白的脸颊上。她抿着唇,全神贯注地按压着,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战斗。冰冷的脚心在她温热指腹的持续按压下,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温度变化?
顾卫国和顾卫红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顾母也睁开了眼,浑浊的目光中充满了希冀和祈求。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苏晚晴的拇指己经酸痛,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顾卫东的脚依旧冰冷,身体依旧毫无反应。
就在苏晚晴的心一点点往下沉,几乎要放弃时——
顾卫东那只曾剧烈抽搐过的右手,食指和中指,再次极其轻微地、连续地颤动了两下!紧接着,他的喉结,也极其艰难地、几乎无法察觉地滚动了一下!
“动了!”顾卫红这次看得真切,忍不住低呼出声,小脸上满是惊喜!
顾母也激动地挣扎着要坐起来:“卫东……我的儿……”
苏晚晴猛地停下动作,心脏狂跳!她立刻凑近顾卫东的脸,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和嘴唇。
然而,那细微的颤动和喉结滚动后,一切又归于死寂。顾卫东依旧紧闭双眼,脸色灰败,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大家的幻觉。
但苏晚晴知道,不是幻觉!两次了!刺激涌泉穴后,他的反应更明显了!这证明她的方向是对的!
巨大的希望和更沉重的责任同时压上心头。涌泉穴有效,但仅靠艾叶泥按摩,力度远远不够!她需要真正的艾条,需要更专业的刺激!甚至需要内服的药物配合!可这些东西,在这个偏僻的山村,在这个特殊的年代,去哪里找?
就在这时,院门外,又传来了脚步声!不是一个人,是好几个人!
一个阴阳怪气、带着刻薄笑意的女声在门外响起,穿透了风雪:
“哟,顾家的,大白天的关着门,在屋里捣鼓什么宝贝呢?该不会……真藏着抚恤金,怕人看见吧?刘婶子,您说是不是啊?”
是村里的长舌妇王婶!还有……刘翠花的声音!
紧接着,是刘翠花那熟悉的、尖利的嗓门:
“苏晚晴!开门!别以为躲着就没事了!今天你要是不把抚恤金交出来,咱们就去找支书评评理!让大伙儿都看看,你这扫把星是怎么克夫败家的!”
苏晚晴的眼神瞬间冷冽如冰!刚看到一丝希望,这群鬣狗就又闻着味扑上来了!这次,还拉上了帮手!
她迅速给顾卫东盖好脚,将陶钵藏到炕洞深处,用灰盖住气味。然后,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破旧的棉袄,将鬓角的碎发捋到耳后,眼神冰冷而锐利地看向那扇被拍得哐哐作响的破木门。
这一次,她们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