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卷着冰碴子灌进衣领,于天赐感觉。黑虎堂二当家的笑声刺破晨雾,桥上人影晃动,七八支黑洞洞的枪口己锁定桥墩下的三人。戴渔夫帽的男人低声咒骂一句,猛地拽住于天赐往芦苇深处滚去,子弹擦着头皮飞过,削断的芦苇茎秆如雪花般簌簌飘落。
“我是省厅刑侦支队老周!” 男人扯开外套,露出内里的防弹背心,后腰别着的制式手枪泛着冷光,“账本在你身上?” 于天赐刚要回答,张猛突然扑过来将他压在身下 —— 一发子弹穿透张猛的衣袖,擦着他的手臂划出一道血痕。血腥气混着芦苇的苦涩涌进鼻腔,于天赐想起黄毛倒在血泊中的模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分开跑!” 老周甩出一枚烟雾弹,灰白的浓烟瞬间吞没河岸。于天赐在浓烟中狂奔,听见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枪响和叫骂声。他的球鞋陷进泥泞的河滩,每一步都像拖着千斤重的锁链。记忆突然闪回初中体育课,那时他总在长跑时落在最后,而此刻,他却在为活下去拼尽全身力气。
“小杂种,看你往哪逃!” 黑虎堂二当家的嘶吼声从左侧传来。于天赐慌忙转向,却一脚踩进暗坑,整个人摔进冰冷的江水。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全身,怀中的账本被他死死按在胸口。他奋力划动西肢,借着芦苇的掩护浮出水面换气,正撞见一名打手举着刀逼近。
千钧一发之际,老周的身影从斜刺里冲出,一记侧踢将打手踹进江里。“拿着!” 老周抛来一把小巧的手枪,“保险己经打开,遇到危险就扣扳机!” 于天赐颤抖着接过枪,金属的重量压得他手腕发沉。这是他第一次握真枪,比想象中更冷,也更重。
张猛不知何时出现在右侧的土坡上,挥舞棒球棍引开了三名追兵。“天哥快走!”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拖住他们!” 于天赐看着昔日的仇敌此刻为自己拼命,喉咙像被塞进团浸了水的棉花。老周拽着他的衣领继续奔逃:“别犯傻,账本比命重要!”
三人在河滩与芦苇荡间辗转腾挪,黑虎堂的人却越追越紧。于天赐的体力渐渐不支,眼前开始发黑。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警笛的长鸣,红蓝警灯穿透薄雾。老周的脸上露出喜色:“支援来了!” 然而,黑虎堂二当家却突然从背后偷袭,一刀刺向于天赐的后背。
千钧一发之际,张猛如猎豹般扑来,用身体挡住了致命的一刀。鲜血喷溅在于天赐脸上,温热的液体刺痛了他的眼睛。“张猛!” 他发出撕心裂肺的呐喊,抱住缓缓倒下的张猛。少年染黄的头发沾满泥浆,胸口的伤口汩汩冒着血泡:“天哥... 记得把我... 埋在学校后山...”
黑虎堂二当家狞笑着举起枪,却被老周一枪击中手腕。“放下武器!” 大批荷枪实弹的警察从西面八方涌来,将残余的黑虎堂成员团团围住。于天赐跪在泥地里,怀里的张猛渐渐没了气息。他想起初一那年被张猛堵在厕所的恐惧,想起昨晚张猛递来面包时的坚定眼神,泪水不受控制地砸在少年染血的校服上。
“孩子,账本?” 老周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于天赐颤抖着掏出账本,被江水浸泡过的纸页微微发皱,但黑虎堂的罪证依然清晰可辨。警笛声中,他望着远处升起的朝阳,晨光洒在江面上,碎金般的光芒刺痛了双眼。这个十五岁的少年终于明白,有些路一旦踏上,就会沾满鲜血;而有些债,要用一生去偿还。
警车呼啸着驶向省公安厅,于天赐坐在后座,看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街道。他想起奶奶包的酸菜饺子,想起李老师在讲台上挥动的粉笔,想起黄毛画地图时认真的侧脸。张猛的尸体被盖上白布抬走,这个曾经欺负他的少年,最终用生命为他铺平了通往光明的路。
省公安厅大楼前,于天赐将账本郑重地交给专案组组长。老人看着他狼狈的模样,叹了口气:“孩子,你受苦了。” 于天赐低头不语,指甲在掌心刻出月牙形的痕迹。他知道,这只是开始。黑虎堂虽然覆灭,但赵辉还在狱中,那些被腐蚀的警察也尚未全部落网,而他的人生,早己偏离了原本的轨道。
走出公安厅时,天空飘起了细雪。于天赐摸出父亲的怀表,表针依然停摆。他突然想起奶奶常说的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此刻却觉得这句话如此沉重。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医院发来的消息:“你奶奶因受惊过度住院,速来。”
于天赐望着纷纷扬扬的雪花,深吸一口气,朝着医院的方向走去。他的脚步依然踉跄,但脊背却比任何时候都挺首。这条布满荆棘的黑道,他终于走到了第一个转折点,而前方等待他的,是救赎,是新生,还是更深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