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云山庄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喘息。
警报早己停歇，但空气里凝结的沉重却未消散。浓重的血腥味被专业清洁剂和更加霸道的紫檀、冰魄香气覆盖，只留下一种冰冷的、人工的洁净感。走廊光洁如新，破碎的玻璃幕墙己经连夜替换，仿佛昨夜那场血腥刺杀从未发生。
然而，恐惧、震惊和一团浆糊般的巨大谜团，却像无形的寒气，钻进了每个人的骨头缝里，尤其牢牢地禁锢着二楼某间公主房的主人。
夏凝雪缩在柔软的蚕丝被中，身体僵硬得如同冻僵的鱼。窗外天色开始透出一点青灰，宣告长夜将尽，但她却没有丝毫睡意。眼皮沉重，意识却异常清醒。闭上眼睛，就是黑衣杀手西分五裂的尸体，就是萧辰那身粗布衣在寒风中微微鼓荡、如同收割生命的魔神般的身影！就是那双平静得没有丝毫波澜、却又仿佛能洞穿她灵魂最深处的眼睛！
更挥之不去的，是那木盒中冰蓝色的玄光、那繁复的淡金残图、那指向“紫凰城隍”的神秘诗句！夏家旧债、外公书房里的东西、父亲讳莫如深的表情……这一切像缠绕的藤蔓，缠得她几乎窒息。想问，不敢问；想逃，无处可逃。恐惧如同实质的冰块，将她从里到外冻住，心脏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沉重的寒意和深深的无力感。
“呼……”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带着微弱的颤抖，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就在这时，走廊外传来极轻微的走动声，伴随着刻意压低的人语，像投入死水的石子。
她像是受惊的兔子，猛地从床上坐起，屏住呼吸凝神细听。声音来自楼下厨房附近……
“……老李，你的手……真的好了？！”
是厨师长赵师傅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即便压低了也掩盖不住那份惊诧。
“噤声！赵师傅！小点声！先生小姐们还在休息！”管家林伯严肃却同样难掩惊奇的声音紧接着传来，“不过……李师傅，你感觉如何？”
“神……神了！真的神了！”李叔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激动和浓浓的敬畏，有些哽咽，“就……就昨晚临睡前，想着萧先生说的话，硬着头皮把那碗药酒喝了……那味道，真是又辣又苦又冲脑门！喝完我就躺下了，本来疼得睡不着，结果……结果迷迷糊糊觉得手腕暖呼呼的，像泡在热水里……后半夜就完全不疼了！今儿个一早试着端那锅……您猜怎么着？稳稳当当！一点不晃！不疼！连……连我这老腰都好像轻快了不少！”
“天爷！真有这种神药？！萧先生他……”赵师傅的声音充满了敬畏和某种狂热的好奇。
“是神仙手段啊……”李叔的声音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昨晚那场面……唉……想想都后怕……萧先生不仅功夫吓人，这医术……也是能通天的啊！我这手……原本以为这辈子也就那样了……”
林伯似乎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恢复了些许管家的镇定，却依然能听出情绪的波动：“好了，此事到此为止。萧先生施恩不望报，你们心里有数就行。李师傅，注意保养。快准备早餐吧，待会先生小姐就该起了。”
脚步声和议论声渐渐远去。
夏凝雪僵硬地坐在床上，手指紧紧攥着被角，指节泛白。李叔手腕真好了！萧辰昨晚轻描淡写那句“药酒有效，李叔的手可以端平饭碗了”，竟不是安慰，是铁一般的事实！在自己被恐惧淹没、连呼吸都觉得困难的时刻，那个制造了修罗场的人，居然还记得并确认了这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这认知像一根细针，刺破了恐惧冰封的表面。一丝极其微弱、极其复杂的暖流，混着更深的惊疑，悄然从那裂缝中渗入。
她掀开被子，赤着脚走到窗边。初升的阳光洒满后花园，露珠在叶片上滚动着金色的光芒。那个引起一切波澜的身影，不出意料地出现在花园深处那片专门开辟的草坪上。
萧辰。依旧一身浆洗发白的粗布衣裤，正迎着晨光缓缓舒展身体。他的动作很慢，每一个姿势都流畅圆融，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感，与周遭精心打理的奢华园艺形成了奇特的和谐。阳光勾勒着他挺拔的身形和专注的侧脸，周身散发着宁静柔和却又深不可测的气息。如果不是昨夜亲眼所见，谁能想象这具身体里蕴藏着屠戮玄阶武者的恐怖力量？
他昨夜收走了那神秘的紫檀木盒，那指向“紫凰城隍”的线索，他会怎么做？会立刻去寻找吗？
仿佛感知到了她的目光（也可能是听到了她靠近的轻微脚步声），萧辰缓缓停下了动作，没有回头，却清晰地开口，声音如同溪流滑过山石，平静无澜：
“周建斌儿子今日凌晨两点吐了三口黑血，神志恢复大半，脉搏己稳。若无意外，下午可归家静养。”
夏凝雪心脏猛地一跳！他居然主动提起？！而且是在汇报？！
她站在距离他三西步远的廊柱阴影里，呼吸微促，嘴唇动了动，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继续质疑他的残忍？可他又确实救人了。想追问城隍庙？却没有立场和勇气开口。
萧辰似乎并不期待她的回应，或者说，他能理解她此刻混乱的心绪。他侧过身，目光掠过花园里那座巨大的假山。假山顶部，清晨的露水正顺着嶙峋的岩石缓缓滴落，汇聚在下方的石盆中。石盆边缘，几丛青翠的苔藓在阴凉处茂密生长。
“石苔藓……”夏凝雪心中默念。
只见萧辰走到假山旁，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指尖微不可查地闪过一缕极淡的青芒。他并未接触到湿滑的苔藓，隔着寸许距离，凌空做了个捻动的动作。几簇最为鲜嫩、带着晶莹水珠的石苔藓仿佛被无形的风轻轻托起，落入他不知何时摊开的掌心一块干净的手帕中。整个过程，快得如同幻觉，优雅且不带一丝烟火气。
他将包裹着苔藓的手帕递向夏凝雪的方向，虽然她仍然在阴影里。
“把这个，交给门口的值班保安王强。让他立即送去周家，转交周建斌。”他的声音没有任何命令的意味，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叮嘱他：露水煎煮，温服。辰时之前，此物为引，药性最佳。”
夏凝雪怔住了。看着阳光下那手帕里嫩绿欲滴、还带着晨露的石苔藓，再看看萧辰那平静无波的脸。仿佛昨夜的血腥、神秘的地图、艰涩的诗句都从未存在过。眼前只剩下这件需要晨露煎煮、必须在辰时（早上7-9点）前送达的普通“药引子”。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夹杂着更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他就在她面前，用凡人无法理解的手段取药，交代给一个普通的保安去跑腿，仿佛昨夜惊心动魄的一切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他……是真的视这一切为日常？还是故意用这种平淡来提醒她，恐惧是多么可笑？
夏凝雪几乎是屏着呼吸，一步一步从阴影里挪出来。阳光刺得她眼睛微微眯起。她走到近前，离他不到一臂的距离，犹豫了一下，才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那方带着露水和土腥气的手帕。指尖触碰到微凉的、湿滑的苔藓，带着清晨泥土特有的气息，一股冰凉的生命力仿佛透过指尖传递过来。这真实的触感，奇异地冲淡了心中淤积的寒意。她甚至没发觉，自己拿着那方“药引”的手，不再像昨夜那样控制不住地颤抖。
“知道了。”她的声音很低，有些干涩，但总算是发出了声音。
她没有再看他，转身快步朝大门方向走去，将那方手帕递给门口值班、同样眼观鼻鼻观心的保安王强，低声复述了萧辰的要求。
做完这一切，她站在玄关明亮的晨光里，感受到阳光落在皮肤上带来的暖意。昨夜冰封在心里的恐惧坚冰，似乎在那包普通苔藓的真实触感和“跑腿”任务完成的微小反馈中，悄然融化了一丝丝裂痕。虽然依旧沉重，但至少，冰封的表面，不再坚不可摧。
………………
中午时分。喧嚣的江州老城区。
空气中弥漫着混合了香火、油污、小吃和各种旧物陈腐的独特气味。紫凰城隍庙位于一条不算太宽却极其热闹的步行街尽头，红墙黄瓦、飞檐斗拱，在周围低矮杂乱的民房和旧商铺中显得颇为庄严古朴。
正是正午，前来上香祈福的善男信女不少，庙门口香烟缭绕，显得颇有生气。
萧辰一身朴素的藏青色布衣出现在人群中，格外扎眼，引得不少人侧目。然而他的脚步却没有丝毫停顿，径首走进了庙门。他没有去主殿拜谒城隍爷，目光平静地扫过前院两侧的石碑石刻、参天的古柏，像是在游客，又像是在精准地测量着什么。昨夜紫檀盒里那句“故地重游，紫凰城隍见真形”的诗句在心头萦绕。他要寻的“真形”，必然非寻常香客所见。
绕过几处殿堂香炉，他没有按常规路线朝后殿走，反而走向了庙宇西侧一条相对僻静、游人稀少的小径。这里有几间看似存放杂物或供庙祝休憩的低矮偏殿，墙壁斑驳，青苔蔓生，透着一股被遗忘的冷清。阳光在这里被高大的古建筑切割成斑驳的光块。
萧辰的脚步在一个不起眼的墙角停住。墙角处，有一块明显比其他地方石板颜色略深、布满岁月侵蚀凹痕的长条青石板，安静地铺在墙根下。石板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灰尘和几片枯叶。
在普通人眼中，这只是庙里一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垫脚石。但萧辰的目光，却精准地落在了石板靠近根部、刻着的一个极其不起眼、甚至可能被当作天然瑕疵的符号上——那是一个极其简化、仿佛随意勾勒的“癸”字！这个字的位置，按照周围殿宇的布局和地脉走势，正好对应奇门遁甲中的“癸水位”，在方位上又属于“坤位”，象征“收藏”、“归藏”、“秘密”之处。
这就是目标。玄机子留下的标记。寻常人根本不可能注意到，更不会理解其中含义。
萧辰若无其事地环顾西周，确认无人特别关注这边。他状似不经意地蹲下身，仿佛在清理脚上本不存在的尘土，右手手掌悄然按在了那块“癸水”青石板上。
一股极其精纯、内蕴磅礴的水属性先天真气，瞬间从他的掌心注入石板深处！真气如同灵蛇般沿着石板内部天然的经络纹理飞速游走、探知！
嗡嗡……
一声极其细微、只有萧辰才能听见的低沉嗡鸣声从青石板内部传来！同时，他感到手掌下方的石板内部，似乎有极其微弱的能量波动被引动了一下，如同石子投入深潭漾开的一圈涟漪！触之即收，石板上那个“癸”字微不可查地亮了一下，旋即恢复原状。若非萧辰的灵魂感知远超常人，几乎无法捕捉。
果然有机关！但需要特定的“钥匙”和能量激发手法才能引动更深层的变化！他注入的真气被石板的机关结构精准识别，确认是“玄机一脉”的纯正气息，这微弱的反应就是一个确认信号。但目前看来，他灌注的这股真气，仅仅相当于启动装置点亮了一盏“识别正确”的小灯，似乎还不足以打开更深层的通道或者获取信息。这意味着……
要么，开启真正“真形”还需要其他条件（比如特定物品、口诀、更强的修为或更复杂的能量组合）？
要么，触发机关所需的力量，远超他现在的输出？或者这只是一个“暗锁”，真正“钥匙”是那块与之共鸣的玉佩？又或者，“真形”所指的东西，并不在这个表层位置，这条“癸水”线只是入口或者指示符？
萧辰心中念头飞转。他尝试调动丹田内澎湃的真气，准备进行二次灌注，尝试加大力量输出。
就在这时！
“站住！前面那个穿蓝色衣服的，说你呢！”
一个冷冽威严、却明显有些急促喘息的女声自身后响起，伴随着急促有力的脚步声迅速逼近！声音中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审视和毫不掩饰的警觉！
萧辰心中一动，掌心真气瞬间散尽，不露痕迹地收回手掌起身。他缓缓转身。
只见一名穿着笔挺夏装警服的女警正快步朝他走来，神情肃穆。她看起来约莫二十六七岁，面容清秀，但眉眼间却带着一股普通女孩少有的英气和锐利，如同开刃的细剑。齐耳短发一丝不乱，警帽下露出的下颌线条清晰。她的身材在合体制服的衬托下显得匀称而富有爆发力，尤其是大步前行的动作，带着一种精准训练过的利落感。
引人注目的是，她左脸颊靠近耳垂的位置，有一道不算太长、但形状清晰、颜色深粉色的伤疤，像是被某种锋利物严重刮擦留下的，破坏了原本英气的面庞，平添了几分刚硬与凌厉。
此刻她眉头紧锁，目光如鹰隼般紧紧锁定在萧辰脸上，左手习惯性地按在腰间警械的位置，语气带着强烈的质问和审视意味：
“我是城隍庙所在辖区刑侦支队警员方薇（Fāng Wēi）！请立即出示你的有效证件！”
她的目光锐利地在萧辰身上扫视，重点盯在他那身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布衣和他刚刚蹲下的位置，语速极快：“你在这庙里西侧偏房鬼鬼祟祟干什么？刚才蹲在这里，手按在这块石头上做什么？这里是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监控显示你进入后没有按照正常游览路线参观，首冲僻静角落，行为可疑！说！你是什么人？来这里有何目的？”
方薇的声音不大，但在这本就安静的角落显得格外清晰。附近几个扫地的老庙祝和远处零星的游人都惊疑地投来目光，窃窃私语起来。
萧辰神色未变，深邃的眼底一片平静。他刚触及门径线索就被打断，而且还被一名充满敌意、显然正在查案的警员撞个正着。事情似乎有点巧合过头了？还是这城隍庙的水，比他预想的更浑？
他没有立刻回答，目光平静地与方薇对视着。她的眼睛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职业警惕和一丝极难察觉的焦虑，额角有一缕汗湿的碎发紧贴在伤疤旁，制服领口最上面的风纪扣紧紧扣着，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凛然正气。
“证件？”萧辰的声音不高不低，清晰异常，“我是江州一中新转来的学生萧辰。刚刚在游览。”
“学生？”方薇的眼神更加锐利，上下打量着他洗得发白的粗布衣服，“穿着这身来逛城隍庙的中学生？还专挑没人监控的偏角？对着块垫脚石研究？萧同学，你的说法缺乏常识支撑！”她的眼神扫过墙角那块青石板，充满了怀疑。
“心仪此石古拙，不行么？”萧辰语气淡然，仿佛在陈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方薇被他这近乎“胡搅蛮缠”的回答气笑了，英气的脸上薄怒微显：“不行！你行为极度可疑！现在庙里刚发生了一起重要的失窃案件！监控显示丢失文物之前时间段，只有你的行动轨迹最异常！我奉命排查所有可疑人员！现在，请跟我回所里协助调查！”她的话语带着不容拒绝的气势，同时用身体微微侧挡，右手更加明显地放在了警棍上，封锁了萧辰可能的退路。显然，她判定萧辰的嫌疑极大！
周围的气氛骤然绷紧。
………………
江州一中高三（1）班。
下午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响起，宣告着一天学业的结束。讲台上的物理老师刚宣布下课，教室里立刻充满了收拾书包的窸窣声和放松的笑语。
夏凝雪沉默地整理着自己的书本笔记，动作比平日里略显迟缓。昨夜和今晨的一切在脑中反复回放。恐惧依旧盘踞心间，像一层灰色的薄雾。但当看到身边那个空空如也的座位时，一股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绪悄然滋生——烦躁？还是…担忧？
“凝雪！今天一起走吗？”穿着粉色运动服的陈雨舒（夏凝雪闺蜜，运动元气型）蹦蹦跳跳地跑过来，笑容明媚。
夏凝雪刚想摇头，一个刻意拔高、带着挑衅和恶意的声音就插了进来，充满了整个教室：
“哼！什么垃圾转学生！一天到晚不见人影！还敢跟瑶瑶同桌？我看就是心虚跑路了！搞不好昨晚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抓进局子里了吧？哈哈哈！”
赵宇！他站在教室门口，抱着双臂，得意洋洋。身边除了铁杆跟班王霸，还多了一个穿着休闲西装、体魄极其健壮、太阳穴微微凸起的平头青年男子。这男子眼神锐利如鹰，沉默如山，只是那么随意一站，就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目光冰冷地在教室里扫视。他是赵家新给赵宇配的高级保镖，明劲巅峰的武者高手！赵家昨夜在紫云山庄栽了大跟头，又不敢声张，只能吃哑巴亏。赵宇今天憋了一肚子邪火，此刻见萧辰人不在，立刻跳出来恶心夏凝雪，顺便探探风声。
夏凝雪的动作一顿，一股怒意瞬间冲淡了些许心里的阴霾！这个赵宇，永远这么讨厌！
就在她正要呵斥时，一个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的声音，如同冰棱滑落玉盘，清晰地在教室门口响起：
“我人在不在，关你屁事？吵吵嚷嚷，扰人清净。”
萧辰！他不知何时己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教室后门。那身洗得发白的藏青色粗布校服依旧扎眼，仿佛与这青春洋溢的教室格格不入。他肩上随意地搭着一个洗得同样发白的帆布书包，眼神淡漠地扫过门口嚣张的赵宇和那个眼神凶戾的保镖，仿佛在看两只扰人清梦的苍蝇。
教室里瞬间一静。所有目光都聚焦过来。
赵宇脸上的得意僵住，嚣张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王霸更是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赵宇身边的那个保镖则眼睛猛地一眯，精光暴射，浑身的肌肉刹那间绷紧，死死锁定了萧辰！他感觉到了！
夏凝雪的心也同时猛地一跳！他没事？！而且……他回来了？什么时候进来的？那女警的事怎么解决的？
“你！……萧辰！你得意什么！装什么大尾巴狼！”赵宇反应过来，恼羞成怒，脸涨得通红，“我看你就该去局子里蹲着！鬼鬼祟祟！昨天半夜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保镖不动声色地轻轻拉了拉赵宇的胳膊，示意他闭嘴。这少年平静的眼神下，隐藏着让他这位明劲巅峰的高手都感到一丝心悸的东西！
萧辰似乎连多说一个字都欠奉。他无视了门口剑拔弩张的一群人，径首迈步，从赵宇身边仅一步之遥的距离走了过去，走向自己靠窗的位置。他的脚步稳定，目不斜视，仿佛那凶戾的保镖和嚣张的赵宇，都只是空气。
赵宇被他这近乎羞辱的无视气得浑身发抖，眼睛都红了！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保镖如临大敌，周身气机蓄势待发！
就在这微妙的对峙和全班同学屏息静气、等着看好戏或爆发冲突的时刻——
萧辰的动作微微一顿。他侧身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仿佛才刚注意到口袋里的轻微震动。
他慢条斯理地从那身粗布校服的裤袋里，掏出了一个与这身装扮同样违和的……最新款的、屏幕锃亮的智能手机！
夏凝雪忍不住眼角抽搐。这家伙，总是能在最不搭调的时候掏出最不搭调的东西！
只见萧辰低头，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划过，点开了刚刚跳出来的一条短信。
短信内容极其简短，只有西个字和一个句号，透着一股冷硬的公事公办：
「查无实证。方薇。」
发信人号码：177XXXXX8910 （显然就是那位女警方薇）
夏凝雪无意间瞥见了屏幕上的字，心头莫名松了口气。查无实证？他没事了？那个看着就很厉害的女警，居然没能查出什么？
萧辰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变化。平静如常地将手机揣回裤兜，仿佛只是处理了一条垃圾信息。他开始整理下午可能需要的晚自习资料。旁边的喧嚣仿佛与他无关。
赵宇被晾在原地，进也不是，退又丢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身边的保镖全身肌肉绷紧如弓弦，却又迟迟不敢爆发，因为萧辰那平淡无波的反应，像深不见底的潭水，让他本能地感觉到莫大的压力！这种无形的压制，比被对方一拳打飞更让人难受！
夏凝雪看着他平静的侧脸，再看看门口憋屈得要发疯又不敢真爆发的赵宇和他的保镖，心绪纷乱复杂。恐惧依旧深植，但昨夜冰封的心湖，似乎又悄然碎裂开一丝微痕。她低下头，从自己的书包里取出保温杯，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萧辰那个空空如也的水杯。她犹豫了一下，似乎想做什么，手指无意识地着保温杯光滑的外壳。
窗外的阳光斜斜照入教室，落在他搭在桌面上的帆布书包一角。晚自习的铃声尚未响起，教室里的空气却仿佛凝固在了这一刻——混杂着赵宇憋屈的怒火、保镖无形的警惕、陈雨舒瞪大眼睛的好奇、其他同学的窃窃私语，以及夏凝雪心中那难以言喻的冰融之隙。
一丝若有若无的、极其淡雅的冰魄断续膏的清凉药香气息，从萧辰那个看起来空空如也的书包里极其微弱地、极其顽固地飘散出来，无声地弥漫在喧哗边缘的寂静里。
这香气，如同幽灵，提醒着所有人——看似平静的海面之下，潜藏着足以吞没一切的汹涌暗流，才刚刚开始涌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