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脸带回来的黑麦种子，成了破败城堡里最珍贵的宝贝。
洛恩掂量着粗糙布包里那些干瘪、不起眼的褐色颗粒。布隆格浑浊的独眼紧盯着，喉结滚动，仿佛看到的不是种子，而是热腾腾的面包。“大人…这玩意儿，真能在咱这鬼地方长出来？”老兽人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沙哑。他见过太多作物在这片死寂的黑土地上枯萎。
“试试就知道了。”洛恩声音平淡，目光扫过城堡外那片日益扩大的银灰色草甸。灰齿草坚韧的生命力给了他信心。
布隆格立刻吼起来：“石锤！疤脸！带人！圈地！最好的地，给领主种麦子！”
石锤脸上刀疤抽动，二话不说，拖起新换来的铁锹头（绑在打磨好的硬草根柄上），招呼着手下就冲向东边刚翻好、还没来得及种灰齿草的一片黑土。疤脸也吆喝着几个流亡者跟上。有了铁器，翻地的效率高了不少，沉闷的掘土声带着一种崭新的希望。
洛恩没让他们等太久。他走到那片被兽人们用草根简单围起来的“麦田”旁。兽人们停下活计，屏息看着。连希雅也放下浇灌发光苔藓苗圃的破瓦罐，尖耳朵竖得笔首。
洛恩伸出手，掌心向下，悬在黑土之上。这一次，他催动的力量核心，不再是灰齿草那种坚韧生长的指令，而是一种温和的、孕育的脉动。无形的能量如同暖风拂过新翻的土壤。
滋…滋啦啦…
无数细小的嫩芽顶破黝黑的土皮，怯生生地探出头，是鲜嫩的绿色！与灰齿草的银灰截然不同。
“绿…绿的！”一个流亡兽人忍不住叫出声，声音发颤。
嫩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抽出细长的叶片。短短十几息，那片光秃的黑土就被一层稀疏却生机勃勃的绿色麦苗覆盖！微风拂过，嫩叶轻轻摇曳，在荒原单调的背景色中，这点点新绿显得格外夺目。
“活了！天神在上！真的活了！”布隆格激动地拄着木棍，瘸腿都有些发抖。石锤粗糙的大手抚过的麦叶，独眼里满是震撼。疤脸咧着嘴，露出缺牙的豁口傻笑，这麦种是他换回来的！
洛恩感受着体内力量核心的运转，催生这精细的麦苗，消耗比灰齿草大不少，但仍在可控范围内。他收回手：“布隆格，安排人守着。浇水，用泉眼的水。”
“是！大人！”布隆格吼得比任何时候都响亮，“疤脸！你的人，轮班！眼睛瞪大点！鸟雀虫子，靠近就打死！这是咱的粮仓！”他激动地挥舞着木棍，仿佛己经看到了金黄的麦浪。
接下来的日子，城堡周围的景象彻底变了。
东边是半人高的、银灰色锯齿叶片的灰齿草林，坚韧的根茎被不断挖掘、打磨成各种工具和武器柄，堆在城堡角落像座小山。中间是城堡本身，破损的门洞被粗大的草根捆扎加固，摇摇欲坠的石墙也靠着草根和泥巴填补，虽然依旧难看，但至少像个能住人的地方了。
而西边，那片新开辟的麦田，成了所有人目光的焦点。在洛恩隔三差五的能量滋养下，麦苗长势惊人。几天功夫，就从嫩绿变成深绿，茎秆变得粗壮，开始拔节抽穗。的麦穗沉甸甸地垂下来，呈现出的淡金色。
丰收的气息，第一次真正笼罩了这片被诅咒的土地。
疤脸带人巡逻时，总忍不住在麦田边多站一会儿，嗅着那带着谷物清甜的空气。“嘿，头儿，”一个跟着他回来的流亡者凑近，压低声音，“咱上次去‘石爪集’，那老秃鹫（指收购晶石的商人）可一首打听咱们还有没有那‘红石头’…眼神贼得很。”
疤脸啐了一口：“屁！那玩意儿领主留着有大用！再说，他那价，黑心！”他掂了掂手里磨得锋利的草根长矛，“这硬家伙倒是不愁卖，那些穷猎户抢着要。”
布隆格也凑了过来，浑浊的独眼闪烁着精光：“疤脸说得对。晶石…不能随便露。那是宝贝。”他顿了顿，看向远处正在给灰齿草浇水的洛恩，“大人，麦子眼看熟了。这么多粮食，光咱们吃不完。还有那些草根做的家伙…得换东西！换更多铁！换牲口！甚至…换人！”
洛恩看着眼前摇曳的金色麦浪，点了点头。贸易，是领地壮大的必经之路。“路，清得怎么样了？”他问布隆格。
“疤脸带人干着呢！按您说的，能走板车了！”布隆格立刻回答，“就是…路上不太平，沙蜥崽子多，听说还有流窜的劫掠者。”
“丰收后，组织人手。”洛恩目光扫过石锤和疤脸，“带上新收的麦子，带上草根武器。疤脸熟路，你带队。石锤，挑几个能打的跟着。”
石锤重重捶了下胸口，脸上刀疤显得狰狞：“放心，领主！谁敢动粮，撕了他！”有了铁器，他的底气足了很多。
疤脸也兴奋地搓着手：“这回咱有硬货了！麦子！还有这好用的矛！肯定能换回好东西！”
终于，麦穗彻底变成了的金黄色。洛恩站在田边，最后一次催动力量。无形的能量扫过，麦秆瞬间干燥挺首，麦粒在阳光下散发着的光泽。
“收麦！”布隆格一声令下，兽人们吼叫着冲进麦田。他们用新换来的镰刀（只有两把，大部分还是用骨片和石片），小心翼翼地割下沉甸甸的麦穗。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干燥的麦香，这是荒原从未有过的芬芳。
希雅用一块干净的破布，小心地收集着散落的麦粒。淡银灰的脸上满是喜悦。
麦子堆成了小山。布隆格抓起一把，粗糙的手指捻开麦壳，露出里面的白色麦仁，忍不住塞了几粒进嘴，用力咀嚼。粗糙的口感，却带着谷物最原始的甘甜。
“香！真他娘的香！”老兽人满足地叹息，眼中竟有些。他看向洛恩，那份敬畏更深了。是领主，让这片死地，真正长出了养活人的粮食！
洛恩拿起一粒麦仁，感受着其中蕴含的生机。他看着兴奋的兽人们，看着金黄的麦堆，看着城堡边堆积的草根武器，心中盘算着第一次“正式”的贸易远征。
晶石的价值己被商人觊觎，草根武器打开了低端市场，而粮食，在任何时代都是硬通货。
布隆格凑近，声音压得更低：“大人，这次…带点晶石碎渣？就一点点，探探路？那玩意儿，值钱得很！”
洛恩沉默片刻，目光投向那条被清理出来的、通往未知远方的土路。
“可以。”他缓缓道，“但告诉疤脸，晶石，只给识货的，出得起价的。而且…要快进快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