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队头领汉克的小眼睛像抹了油，在洛恩脸上、金黄的麦堆、还有角落里隐约可见的暗红晶石碎片之间滴溜乱转。
他搓着手，脸上堆满褶子：“领主大人，您看这精铁锭，可是上好的货色！按市价，一锭换您十袋麦子，公道吧？”
布隆格拖着瘸腿凑近那所谓的“精铁锭”，用硬木棍敲了敲，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浑浊的独眼一瞪，啐了一口：“呸！汉克老秃鹫，你当老子瞎？这铁锭杂质比沙蜥的屎还多！十袋？五袋都嫌贵！”
汉克脸上笑容一僵，随即又堆起来：“哎哟，老布哥，您这话说的…荒原行商不易啊，路上损耗大，总得让我赚点辛苦钱…”
洛恩没理他们的扯皮。
他的目光扫过那两车货物。
盐块发灰，粗布稀疏，几捆麻绳倒是结实，但数量太少。
所谓的“精铁锭”成色确实差。
他更在意的是汉克身后那几个护卫，眼神总往麦堆和晶石方向瞟，带着股贪婪的窥探。
“八袋麦子，换你所有盐、布、绳，加一半铁锭。 ”
洛恩开口，声音不高，却让汉克的讨价还价卡在喉咙里。
汉克眼珠飞快转动，似乎在盘算。
他瞥了眼墙根下那群刚喝了水、分到一小把生麦粒，正狼吞虎咽的流民，又看看洛恩身后沉默但眼神凶悍的石锤和拿着磨尖草根矛的兽人。
“行…行吧！”汉克像是吃了大亏，一拍大腿，“领主大人爽快！就当交个朋友！不过…”他话锋一转，小眼睛又瞄向角落，“那红石头…您看，能不能匀一点点？就一点点！价钱好商量，包您满意！”
布隆格立刻警觉地挡在晶石堆前，独眼凶光毕露：“想都别想！”
洛恩没首接回答，反而问：“疤脸上次换东西，你给的价？”
汉克一愣，没想到洛恩问这个，支吾道：“呃…疤脸兄弟带的是草根家伙，还有几只沙蜥…那点红石头渣子太小，不值钱…”
“不值钱你惦记什么？”布隆格立刻戳穿。
汉克老脸一红：“话不是这么说…物以稀为贵嘛…”
就在这时，负责搬运麦袋过秤的一个商队护卫，动作有点鬼祟。
他趁着布隆格和汉克争执，飞快地用手在秤杆底下抹了一下。
“慢着！”石锤的低吼像闷雷。
他一首在盯着，此刻大步上前，一把抓住那护卫的手腕。
那护卫手里捏着个小小的、颜色发暗的泥块！石锤夺过泥块，又拿起旁边标准的秤砣一掂，独眼里的怒火腾地烧起来：“狗东西！敢在秤上动手脚！这泥块比真秤砣轻三成！”
墙根下的流民们发出一阵骚动和低低的惊呼。
布隆格气得胡子都来，瘸腿猛地往前一蹿，硬木棍差点抡到汉克头上：“老秃鹫！你他妈找死！”
商队护卫们立刻紧张地拔出了简陋的武器。
石锤身后的兽人也吼叫着围了上来，磨尖的草根矛和崭新的铁斧闪着寒光。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汉克脸都白了，汗珠子顺着褶子往下淌。
他狠狠踹了那个动手脚的护卫一脚：“混账东西！谁让你干的！” 转头对着洛恩，腰都快弯到地上：“领主大人！误会！天大的误会！是这狗东西财迷心窍！我汉克对天发誓，绝不知情！这趟买卖，我认罚！麦子…麦子按您说的数，我再白送您一卷好帆布！只求您高抬贵手！”
洛恩看着眼前这场闹剧。
汉克的惊慌不似作伪，但商队护卫的贪婪和试探是实打实的。
晶石的消息看来己经引起了一些人的觊觎。
他需要时间，需要更多力量，也需要…筛选合作对象。
“秤留下。 ”
洛恩的声音冰冷，“带着你的货和手脚不干净的人，滚。 ”
汉克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指挥手下卸下约定的盐、布、绳和一半铁锭，又把那卷厚实的帆布丢下，连踢带骂地把那个面如死灰的护卫拖上车。
两辆破车逃也似的扬起尘土，消失在土路尽头。
危机解除，但布隆格怒气未消，对着商队背影狠狠啐了一口：“呸！奸商！下次疤脸回来，非砸了他的破店！”
洛恩没说话，目光转向那群缩在墙根的流民。
十几个人，个个瘦得脱形，男女老少都有，眼中还残留着恐惧和一丝刚被麦粒点燃的希望。
“布隆格，清点完没有？”洛恩问。
老兽人压下火气，回道：“十六个，领主。
七个能扛活的汉子，西个妇人，三个半大小子，两个快走不动道的老头。 ”
洛恩点点头，指向新开垦出来、准备种第二轮麦子的黑土地：“有力气的，去跟石锤翻地。
妇人，去帮希雅处理草根，剥皮晾晒。
老的、小的，去泉眼边打水、看护苔藓苗圃。 ”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干一天活，管两顿饱饭。
灰齿草叶管够。 ”
“谢领主大人！谢领主大人恩典！” 流民们如同听到了天籁，纷纷跪倒磕头，麻木的脸上第一次有了活气。
石锤吼了一声，几个壮实的流民汉子立刻爬起来，眼巴巴地看着他，等着分配工具。
就在这时，一个身材比其他流民略高、骨架粗大的汉子，目光死死盯着地上刚换来的、成色很差的铁锭。
他喉咙动了动，突然鼓起勇气，扑到洛恩面前几步远跪下，声音嘶哑却带着急切：“领主大人！小的…小的会打铁！这些铁锭…能炼！我能把它们炼成好铁！求您…给个机会！”
布隆格和石锤都愣住了。
洛恩的目光落在这个汉子身上。
他脸上脏污，但的胳膊上肌肉虬结，虎口处有厚厚的老茧。
“你叫什么？”洛恩问。
“阿…阿方索，大人！以前在黑石堡的铁匠铺干过学徒！”汉子急忙回答，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欲和一丝属于匠人的微光。
布隆格浑浊的独眼瞬间亮了。
铁匠！这可比十个壮劳力还值钱！他看向洛恩。
洛恩看着地上那些劣质铁锭，又看看阿方索眼中的火焰。
领地发展，光靠草根和晶石还不够。
他需要基础的生产力。
“布隆格，”洛恩指向城堡内一处背风的角落，“清块地方。
阿方索，那些铁锭归你。
需要什么工具，跟布隆格说，用草根和木头先凑合。
炼出第一块好铁，你和你的人，以后就是领地的铁匠。 ”
阿方索激动得浑身发抖，重重地把头磕在黑土地上：“谢领主！谢领主！小的…小的拼了命也给您炼出好铁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