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音乐教室飘着淡淡的檀木味，王玉夕的指尖刚触到新琴的琴腹，就听见背后传来"吱呀"一声——是她故意没闩紧的门。
她垂眸将书包里的檀木锦囊往深处压了压，转身时己挂上学生特有的清浅笑意："林老师，我正按您说的整理演出资料呢。"
林雪抱着一摞琴谱站在门口，米色针织衫袖口露出一截银链，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她的目光扫过琴案上摊开的《广陵散》曲谱，又落在王玉夕搭在琴腹细缝上的手指："玉夕对古琴倒很上心，连琴体结构都研究？"
王玉夕注意到对方右手无名指有一圈淡白的戒痕，像是长期佩戴某种饰品留下的。
她指尖轻轻划过琴腹的细缝，那是昨夜用银针挑开的痕迹："上周琴坏了，我跟着师傅学过点木工，想着能不能帮忙修修。"
林雪的脚步顿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发间茉莉香突然浓得呛人。
她将琴谱放在琴案上，其中一本《琴心录》的封皮微微，露出里面夹着的半张黄符——符角画着扭曲的蛇形纹路。
"音乐本是修心之术。"林雪的声音甜得发腻，眼尾却绷紧成锋利的线，"玉夕同学...最近有没有听见什么特别的声音？"
王玉夕的后颈泛起凉意。
她想起昨夜琴灵消散前，那缕魂丝钻进碎骨时发出的尖啸，和此刻林雪话尾的颤音竟有几分相似。
她装作懵懂地歪头："特别的声音？
可能是走廊风大，昨天整理琴谱时总听见'呜呜'的——"
"叮。"
一声清越的琴响打断了她的话。
王玉夕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按在了琴弦上。
更让她心跳漏拍的是，那根被按下的琴弦下，竟渗出一滴暗红的液体，顺着琴身缓缓滑落，在檀木案上晕开个血珠。
林雪的瞳孔骤然收缩成细线。
她猛地抓起琴案上的《琴心录》，黄符"唰"地掉在王玉夕脚边。
符纸上的蛇形纹路突然活了般扭曲，王玉夕瞥见符底用血写着"王"字——和昨夜碎骨里铜钱的暗纹一模一样。
"资料整理完就回教室吧。"林雪弯腰捡符的动作过于急切，发间茉莉香混着铁锈味首往鼻腔里钻，"文艺汇演快到了，别耽误练习。"
她转身时，袖口银链擦过琴身，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王玉夕盯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注意到她左脚落地时微微发瘸——和昨夜琴灵记忆里，那个捏着"王"字镜片冷笑的女孩，走路姿势如出一辙。
"翠儿。"放学后，王玉夕故意放慢脚步，在路过文具店橱窗时借倒影扫向身后。
果然，斜后方三步远的灰衣男子缩着脖子，帽檐压得极低，右手插在裤袋里，露出半截黑色绳索。
她指尖轻轻叩了叩书包侧袋——那里装着爷爷给的"避尘珠"，能屏蔽低阶邪术的追踪。"去路口买杯酸梅汤。"她对跟在身侧的翠儿说，声音不大不小，"要加冰的。"
翠儿立刻会意，脆生生应着跑向街角。
灰衣男子的脚步顿了顿，转身进了旁边的报刊亭。
王玉夕装作看橱窗里的笔记本，余光瞥见他从报刊亭后门溜出，身影消失在巷口。
"小姐。"翠儿举着两杯酸梅汤跑回来，额角沁着细汗，"我让张叔的孙子盯着巷口了，他说那男的往学校方向去了。"
王玉夕接过酸梅汤，冰块在杯底碰撞的声响里，她摸到书包内层的檀木锦囊——碎骨的寒意透过布料渗出来，和阴阳盘的温热形成奇异的平衡。
深夜，王玉夕盘坐在床上，阴阳盘悬浮在膝头。
她咬破指尖，一滴血珠落在盘心，昨夜那截碎骨突然从锦囊里飞出，"咔"地嵌进盘底的凹槽。
符文开始旋转。
金红相间的光流顺着盘纹游走，照得整间屋子忽明忽暗。
王玉夕感觉有暖流从脚底升起，沿着任督二脉往头顶涌，像有只无形的手在疏通堵塞的经络——这是突破"小成·驱邪镇煞"境的征兆。
她闭紧双眼，舌尖抵住上颚。
爷爷说过，急功近利最易走火入魔。
当灵气在丹田凝聚成小团时，她猛地收了势，额头己渗出薄汗。
阴阳盘"嗡"地轻鸣，碎骨上的幽光淡了几分，盘心浮现出一行模糊的小字：怨气淬盘，阴阳初通。
次日清晨，当王玉夕拉开书桌抽屉时，一张泛黄的纸条"啪"地掉在地上。
她蹲下身捡起，潦草的字迹还带着墨香："小心林雪，她不是普通人。"落款是个狂草的"沈"，笔锋里藏着刀刻般的力道。
窗外传来翠儿喊她吃早饭的声音。
王玉夕将纸条折成小方块，塞进随身的平安扣里。
她望着镜中自己发亮的眼睛，想起昨夜阴阳盘的异变，想起林雪脚腕的银链，想起灰衣男子口袋里的绳索——所有线索都指向即将到来的文艺汇演。
"玉夕！"楼下传来母亲的呼唤，"林老师来电话了，说新琴的弦需要你帮忙调试。"
王玉夕对着镜子理了理校服领口。
她看见镜中自己的影子眨了眨眼，身后的阴阳盘在晨雾里泛着微光。
琴弦上那滴暗红的血，此刻正随着她的心跳，在记忆里一遍遍地晕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