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盘迸发的金光刺得玉夕睁不开眼,睫毛上凝着血珠,在视线里晕成模糊的红雾。
她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声撞在供桌木板上,后颈被冷汗浸透,却仍死死攥着铜钱剑——剑穗上沾着翠儿的血,还带着体温。
"看清楚了。"
一道清冽的男声突然在识海炸响,像冰棱劈开混沌。
玉夕猛地抬头,金光中浮起的身影正缓缓凝实:月白中衣外罩青衫,广袖垂落如松枝,眉目比雪山融水更冷,却在看见她时微微一颤,"我是无名,阴阳盘的守灵。"
玉夕喉头发紧。
她想起前一刻涌入脑海的记忆碎片——青衫少年与红裙少女站在悬崖边,雷蛇缠剑,铜盘耀金。
此刻眼前人虽无记忆中少年的轮廓,却让她胸口发闷,像被无形的线牵着,"你......是先祖?"
"是盘灵,也是残魂。"无名指尖拂过她手腕上的金纹,触感凉得惊人,"这铜盘本是王家历代嫡女以血祭炼的活器,每代宿主都会将部分魂魄封入盘内。
你触碰了盘心,若无法掌控,便会被千年来的残魂吞噬。"
玉夕后槽牙咬得生疼。
她能感觉到金纹正顺着血管往心脏钻,每寸皮肤都像被火炭烙过,"那我该怎么做?"
无名抬手一点,她识海突然翻涌。
幻境里的雨比现实更急。
红裙少女跪在焦土上,怀里的铜盘正渗出暗红血珠。
她身后是裂开的深渊,黑雾中伸出无数骨爪,抓挠着天地屏障。"阿昭,"青衫少年握着染血的剑,指节泛白,"黄泉裂隙要撑不住了。"
"我知道。"少女将铜盘按在胸口,血珠顺着盘纹游走,"这是最后一次封印。
每代王家嫡女都要分担封印之力,否则......"
"否则魔鬼会顺着裂隙爬出来,啃食活人魂魄。"少年打断她,剑上雷蛇突然暴长,劈碎三只扑来的骨爪,"我何家会守着。"
画面突然扭曲。
少女将铜盘投入火海,火焰中浮现出盘灵的虚影——与此刻无名的面容重叠。
她转身时,发间银簪滑落,坠在玉夕脚边,簪头刻着"王昭"二字。
"这是......"玉夕踉跄后退,额头撞在供桌角上,剧痛让她回到现实。
"这盘以王家血脉为引,以历代宿主魂魄为灵。"无名的声音带着几分叹息,"你看到的是百年前初代宿主王昭的记忆。
她用半条命换了百年太平,现在......"
"现在轮到我了?"玉夕抹去额角血迹,金纹却顺着血线爬上脸颊,"所以王玉瑶要杀我?
因为我是现任宿主?"
"她被魔鬼侵蚀了灵智。"无名望向门口,王玉瑶正将青灰色利爪按在翠儿后颈,"那女人耳后的鳞片是魔鬼印记,她想夺盘开裂隙。"
"妹妹发什么呆?"王玉瑶的声音像生锈的刀刮过耳膜,她指甲深深掐进翠儿皮肉,"你的命,你的盘,今晚都要归我。"
黑雾从白袍客袖中翻涌而出,裹着数十道青面獠牙的怨灵。
它们张着血盆大口扑来,腥风刮得玉夕眼睛生疼。
翠儿咬着牙挥动桃木剑,剑身上的朱砂符被怨气腐蚀出黑洞,"小姐!
您快用阴阳盘!"
玉夕低头。
铜盘在她掌心发烫,金纹己经爬满双臂,像无数条小蛇在皮下游走。
她想起幻境里王昭按盘的动作,咬牙咬破指尖,在盘心画出一道血符:"封!"
"叮——"
铜盘发出钟鸣般的震颤。
空中突然拉出数道金色锁链,像活物般缠住最前排的怨灵。
它们发出刺耳的尖叫,被锁链勒得逐渐透明。
白袍客瞳孔骤缩:"封魂锁!
这盘......竟真的认主了!"
"不可能!"王玉瑶指甲陷入翠儿脖子,鲜血顺着她手腕往下淌,"她才十岁,怎么可能......"
"因为她是王家血脉。"无名的声音里有了几分冷意,"而你,早不是人了。"
玉夕感觉有滚烫的力量从脚底窜上头顶。
她看见黑雾中浮现出一双猩红眼睛,瞳孔竖得像蛇,正透过黄泉裂隙窥视人间。
无名的声音突然急促:"裂隙要开了!
快用盘灵之力镇压!"
"我不会!"玉夕吼道,金纹己经爬上她的喉咙,呼吸变得艰难,"你不是说要掌控吗?
我现在连站都站不稳!"
"你能。"无名的手按在她后心,凉意在体内扩散,压下灼烧般的痛,"王昭能,你也能。
因为你是她的血脉,是阴阳盘选中的宿主。"
玉夕突然想起纯阳村的夜晚。
爷爷坐在老槐树下,用枯枝在地上画风水局,"小夕啊,咱们王家的术法,不是靠死记硬背,是靠血脉里的感应。"她盯着掌心的铜盘,金纹突然开始流动,在盘心组成陌生却熟悉的纹路。
"封!"
她指尖点在盘心,金光如实质般冲上天际。
黄泉裂隙传来刺耳的尖啸,猩红眼睛瞬间消失,裂隙缓缓闭合。
玉夕膝盖一软,跌坐在地,铜盘"当啷"掉在脚边。
"小姐!"翠儿扑过来扶住她,脸上的泪混着血,"您怎么样?"
玉夕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像擂鼓般震得耳膜发疼。
无名的身影开始变淡,他冲她笑了笑,"好好休息,下次裂隙再开,你需要更强的力量。"
"等等!"玉夕想抓住他,却只碰到一片金光,"你还没说......"
"轰——"
远处突然传来钟声,悠长而沉闷,像从地底深处传来。
玉夕眼前发黑,意识开始模糊。
最后一刻,她听见一个苍老而温柔的声音在耳边低语,带着纯阳村老槐树的木香:"孩子,该回家了。"
鲜血从她鼻孔渗出,滴在阴阳盘上。
铜盘突然发出轻鸣,金纹如活物般游向她的指尖,在地面画出一道模糊的符咒——那是王家老宅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