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清楚,想报仇得先在沈府立住脚。这沈府表面上看着风平浪静,实际上各方势力都在暗中较劲。于是她每天早早起床,雷打不动地去给爹娘请安,帮父亲磨墨铺纸,陪母亲唠家常、读诗解闷,把自己活成了沈府里最贴心的女儿。
这天快到初夏了,外面下着绵绵细雨,雨水顺着雕花窗棱往下淌。沈知意像往常一样,在书房里守着父亲。她把磨好的墨汁轻轻推过去,墨香混着窗外槐花的甜丝丝味道,在屋里散开。沈侯爷却没心思闻花香,皱着眉头翻着奏折,一张脸绷得比石板还硬——户部突然要严查西北军饷,这可把他愁坏了。
"爹,是不是军饷的事儿让您犯难了?"沈知意端着热茶凑过去,声音软乎乎的,"我听说去年西北大旱,地里颗粒无收,好多人都逃荒要饭去了。”沈侯爷手中的奏折停了下来,目光从案牍上抬起,看向女儿,沉默了一下道:“唉,有什么想法不妨说来听听吧。”
“前几天我看书,看到汉朝有个叫桑弘羊的大臣,想出个'均输平准'的法子,说不定能解燃眉之急。”说着,她从袖子里掏出叠得整整齐齐的手抄笔记,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还画了不少圈圈点点。
这个均输法呢,就是让各地把原本要上交的特产,换成当地好卖又值钱的东西,再由朝廷统一调配到其他地方去卖,这样既能让特产卖出好价钱,又能充实国库。平准法就好比朝廷在市场里当'大掌柜',东西便宜的时候就多买点存着,等物价涨起来了再拿出来卖,稳住市场价格,不让商人乱涨价赚黑心钱。两个法子合在一起,说不定能挤出些银子,补上军饷的缺口 。
沈侯爷接过笔记,越看越惊讶,诧异地看向女儿:"你一个闺阁女子,怎会钻研这些治国之策?"他着案角,眼底泛起一丝狐疑,"这均输平准虽是古法,但如今朝堂形势复杂,贸然推行......"
"正是因为形势复杂,才更要用巧劲。"沈知意将手抄笔记往前推了推,指腹无意识地划过纸页上批注的朱红记号,"西北流民西起,若军饷再出纰漏,边境恐生变。而均输法可盘活地方物产,平准法能制衡商贾,既能解燃眉之急,又不会触动世家根基。"她垂眸掩住眼底的锋芒,"女儿虽不懂朝堂争斗,但也知'固本培元'的道理。"
沈侯爷接过笔记,粗粝的指尖扫过工整的字迹,越看越惊讶,户部军饷之事牵连甚广,稍有不慎便会触动朝中各方势力,女儿突然提出古法新用,究竟是偶然所得,还是另有筹谋?但见她神情镇定,眉眼间透着与往日不同的笃定, 他又忍不住想,莫不是自己小瞧了这个女儿?
沈侯爷望着女儿纤白手指划过纸页,突然想起幼时她初学握笔的模样,那时的稚拙与此刻的从容竟重叠在一起,让他喉头莫名发紧。 心底某处尘封的柔软被悄然触动,脸上的皱纹都慢慢舒展开了。
于是,沈侯爷心中暗下决心,如果有任何问题替女儿担着便是了,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家女儿平时看着文文弱弱的,肚子里竟然装着这么多主意。那些在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的难题,女儿写得清清楚楚,办法一个接一个。当天晚上,他就把女儿的想法写成奏折带进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