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择的指尖仍残留着洗手台边缘的凉意。
那阵令人头皮发麻的金属摩擦声持续了一会,
突然变成了"嗒、嗒"的轻响,像是有人用细小的硬物在轻轻叩击门板。
声音很轻,却在寂静的厕所里格外清晰。
一滴冷汗顺着陆择的额角滑落,划过他紧绷的下颌线,最后消失在衣领深处。
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喉结微微滚动。
"嗯呢?怎么还是打不开?"
一个又软又糯的女声突然从隔壁女厕传来,带着显而易见的困惑和不满。
这声音像一束光,意外地刺破了陆择周身的黑暗,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有人!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
"我在家里试了几次都成功的呀,"女孩继续嘟囔着,语气里带着不服输的倔强,
"这翰林学院的厕所臭,锁头也是又臭又硬,敢为难我。哼!"伴随着她的声音,
又是一阵金属轻微扭曲的"吱呀"声,像是旧抽屉被强行拉开的前奏,听得人牙酸。
陆择不自觉地勾起嘴角。他几乎能想象出对方此刻的模样﹣﹣一定是皱着鼻子,的唇微微,那双琥珀色的大眼睛里盛满了不服气。
"算了,放弃,"女孩的声音突然低落下来,带着几分委屈,"打电话给司机伯伯叫他找人来开锁救我。"
就在她话音刚落的瞬间,一声短促的"咔哒"声响起,清脆得像是按动圆珠笔的声音。
"开了!"女孩惊喜地欢呼起来,声音里满是雀跃,"乔欢你真是天才!我看以后谁还可以锁住我。”
陆择微微一怔。-﹣乔欢,早上那个粉红矮冬瓜?
还没等他细想,隔壁就传来轻快的脚步声,接着是门被推开的声音。
“同学,等一下。”陆择顾不上面子还是出声了。脚步声在走廊上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什么。
"喂——"乔欢的声音突然在男厕所门外响起,带着几分试探,"里面有人吗?需要帮忙吗?"
陆择下意识屏住呼吸。
门外,乔欢歪着头等了等,见没人回应,便自言自语道:"奇怪,明明听到有动静的......"
她转身要走,却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咳。
乔欢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小跑着回到门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发卡,动作熟练地开始撬锁。
"别怕,马上就好!"她一边忙活一边安慰道,"这种老式锁我刚撬开过了,有经验,三秒就能——"
"咔嗒。"锁舌弹开的声音。
门被推开一条缝,走廊的光斜斜地照进来,落在陆择苍白的脸上。
他蜷坐在墙角,指节因攥握洗手台而泛青,却在对上乔欢视线时迅速戴上冷漠面具。乔欢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陆择哥哥......?"乔欢看他满头大汗“你低血糖吗?”
乔欢从口袋里掏出的草莓糖,她蹲下身与陆择平视,将糖塞进他冰凉的手心:"吃了会好点。"
陆择垂眸盯着糖纸上幼稚的卡通图案,喉结滚动。当他指尖无意擦过她温暖的掌心时,两人同时一怔。
"谢谢。"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
"你也和我一样被欺负锁在厕所了?"乔欢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她蹲在陆择面前,琥珀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碎的阴影。
陆择没回答,只是攥紧了那颗草莓糖,塑料包装在他掌心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乔欢也不在意他的沉默,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这群金絮其外败絮其中的坏蛋,惯会欺负我们这些新同学。"
她皱了皱鼻子,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仿佛只是在抱怨今天的午餐不好吃,而不是在谈论一场蓄意的欺凌。
陆择终于抬眼看她。
少女的脸近在咫尺,鼻尖上还沾着一点灰尘,大概是刚才撬锁时蹭到的。
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是盛满了细碎的星光,没有怜悯,没有试探,
只有一种近乎天真的笃定﹣﹣仿佛在她眼里,被锁在厕所里和被雨淋湿一样,都是可以轻松解决的小事。
"你不怕吗?"陆择突然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怕什么?"乔欢歪了歪头,"怕黑?还是怕他们?"
陆择没说话,只是盯着她。
乔欢忽然笑了,眼睛弯成月牙:"我才不怕呢!"她晃了晃手里的发卡,"我有这个,什么锁都能开。"
她的语气那么理所当然,仿佛一把发卡就能解决世界上所有的困境。
陆择的指尖微微动了动。
他想起小时候被关在衣柜里的被母亲遗忘在里面的夜晚,三岁的他拼命拍打着柜门,首到手掌红肿,却始终没有人来救他。
而现在,有人撬开了锁,站在光里,朝他伸出手。
"吃糖。"乔欢突然说道,指了指他掌心的糖果,"低血糖的时候吃糖最管用了。"
陆择垂下眼,慢慢拆开糖纸。粉色的糖果在灯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甜腻的草莓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他迟疑了一秒,将糖放进嘴里。
甜。
太甜了。
甜得几乎有些发苦。
乔欢满意地点点头,站起身朝他伸出手:"走吧,我扶你起来。"
陆择盯着她的手看了几秒,终于缓缓抬起自己的手,却在即将碰到她指尖的瞬间收了回来。
"不用。"他撑着墙壁站起来,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淡,"我自己能走。"
乔欢也不恼,只是耸了耸肩:"随你。"
她转身朝门口走去,却在迈出第一步时突然回头:"对了,陆择哥哥。"
陆择脚步一顿。
"下次再被锁起来,"乔欢晃了晃发卡,笑得狡黠,"记得大声喊我。我可也在隔壁被锁。”
然后回头向外走去看到一排尿兜,自顾自的说道“原来男厕所长这样,那男生上厕所不是互相能看到屁股?”
陆择听闻脚步一顿,甩了甩头,这丫头恐怕不是真天真,是真傻吧。
走出校门,陆择正准备和乔欢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完蛋了。"她小声嘀咕,抬头时却扬起一个灿烂的笑,"陆择哥哥,你的车早上被我撞坏了,我送你回家吧!"
陆择:"……”
他盯着他老自行车扁扁的轮胎,又看了看她脸上毫无歉意的笑容,终于开口:"不用。"
"用的用的!"乔欢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力道不大,却莫名让人挣脱不开,"司机伯伯都等到肚子饿了。"
陆择被她拉着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停下:"你家司机不知道你被人锁在厕所了?"
乔欢的脚步顿了顿,回头冲他眨眨眼:"知道呀。
乔欢的脚步顿了顿,回头冲他眨眨眼:"知道呀。"
她的语气轻松得像是讨论今天的天气:"我又不是第一次被锁,我和他说了,
如果我到6点钟都打不开锁,他就找保安帮我开门。"陆择的眉头皱得更紧。
这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可乔欢说起这些时,眼睛里没有委屈,没有恐惧,
只有一种近乎天真的坦然﹣﹣仿佛被锁在厕所、被故意刁难,都只是生活中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你经常被锁?"他问。
"嗯哼。"乔欢晃了晃脑袋,"转学生嘛,总要经历这些。"
她忽然凑近,压低声音:"不过我还有一个秘密武器。"
陆择下意识后退半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