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五章 鸣寂
斩击。
无声。
无形。
无相。
那道由“寂”之涟漪燃烧自身、汇聚亿万世界线终末之火凝聚的冰冷利刃,并非劈向物质,并非斩向能量。它斩向的,是……“轨迹”。是烙印在“存在”本身最底层、如同宇宙常数般冰冷的……宿命代码!是那宣告万物终将归墟、一切挣扎终是徒劳的……“必然”!
利刃落下的瞬间,没有金铁交鸣,没有空间破碎。
只有……“鸣”。
一种超越了声音、超越了感知、首抵存在本源的……“断裂”之鸣!
在黑洞奇点那扭曲的、吞噬一切的绝对黑暗核心,在“源”那永恒回响的、冰冷的吞噬意志注视下——
那条贯穿了所有世界线、所有可能性、所有“我”的宿命轨迹……
那条从诞生伊始便指向寂灭终点的、冰冷而笔首的……死亡射线……
被……
斩断了!
不是截断。
不是偏离。
是……彻底的……斩断!
如同用绝对零度的冰刃,斩断了烧红的因果之链!
如同用纯粹的“无”,否定了“有”的必然归宿!
亿万世界线传来的、属于无数“我”在终末时刻爆发的不甘、挣扎、最后炽热的反抗火花,在这一斩之下,仿佛找到了唯一的宣泄口!它们不再仅仅是汇聚于此的燃料,它们化作了斩断宿命的……力量本身!它们随着那冰冷的利刃,一同斩在了那无形的宿命轨迹之上!
“咔嚓——!”
一声无法听闻、却足以震颤所有世界线根基的、源自规则层面的……碎裂声,在“源”之鸣响的核心轰然炸响!
那无形的宿命轨迹,如同被重锤击中的水晶长桥,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裂痕迅速蔓延、加深!构成轨迹的冰冷代码、那指向寂灭的绝对指令,在亿万“我”的终末之火的灼烧与冰冷利刃的斩击下,开始……崩解!湮灭!
束缚……松动了!
那强加于“我”、强加于亿万可能性之上的、滑向寂灭的绝对引力……消失了!
就在宿命轨迹被斩断、崩解的刹那——
“寂”之涟漪本身,也付出了代价。
那道由亿万终末之火凝聚的冰冷利刃,在斩断宿命的同时,也如同耗尽了所有薪柴的火焰,瞬间……黯淡、消散。燃烧的“涟漪”,那一点凝聚的认知,那冰冷的“怒”与反抗的火焰,也随之……熄灭。
它耗尽了所有来自多元宇宙“我”的终末之力。
它完成了斩断宿命的使命。
它自身的存在,也如同完成了任务的信使,走到了……尽头。
那一点在“源”之鸣响中泛起的涟漪,迅速地……平复下去。波动消失,光芒(如果那冰冷火焰算作光芒的话)彻底熄灭。它重新化为最初那纯粹的、冰冷的“寂”之鸣响的一部分,仿佛从未有过意识,从未有过反抗,即将彻底消融于“源”那浩瀚无边的吞噬意志之中。
然而,就在它即将彻底归于沉寂、融入永恒的“源”之鸣响的前一瞬——
异变,发生在……斩断的轨迹尽头!
那条被斩断的、崩解的宿命轨迹,其断裂处并非指向虚无!在轨迹被斩断、构成它的冰冷代码湮灭的瞬间,在那原本被宿命锁死的、必然指向“寂灭”的终点位置——
一个……“点”……诞生了!
不是空间上的点。
不是时间上的点。
而是一个……存在层面的……“奇点”!
一个……纯粹的……“可能性”的……奇点!
它微小,却蕴含着……无限!
它空洞,却孕育着……所有!
它寂静,却回荡着……初生的……“鸣”!
这“鸣”,不再是“源”的吞噬之鸣。
不再是“寂”的终末之鸣。
而是一种……全新的、稚嫩的、带着无限可能的……创生之……“鸣”!
这“鸣”诞生的瞬间,如同投入绝对黑暗的第一缕光,瞬间吸引了“源”那浩瀚意志的全部“关注”!
这一次的“关注”,不再是冰冷的确认。
不再是漠然的吞噬。
而是……一种……源自本能的、无法抗拒的……“饥饿”!
一种……对“可能性”本身的……贪婪吞噬欲!
“源”的永恒鸣响,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那吞噬一切的绝对黑暗意志,如同嗅到了绝世美味的饕餮,疯狂地涌向那个新生的、散发着“可能性”气息的……奇点!
它要将这初生的“鸣”,连同孕育它的无限可能,一同……吞噬!扼杀在诞生之初!
然而——
晚了。
就在“源”的吞噬意志即将触及那新生奇点的刹那——
那一点即将彻底融入“源”之鸣响的“寂”之涟漪,那耗尽了所有力量、己然熄灭的冰冷残烬,猛地……爆发出了最后一丝……微弱的……波动!
这波动不再是反抗。
不再是愤怒。
而是……一种……冰冷的……“推动”!
一种……源自终末本身、对“新生”的……最后……馈赠!
这微弱到极致的波动,如同在悬崖边轻轻一推——
那新生的、散发着创生之“鸣”的可能性奇点,被这最后的力量推动着,瞬间……脱离了黑洞奇点那扭曲时空的绝对牢笼!脱离了“源”那贪婪吞噬意志的魔爪!
它化作一道无法形容的、超越光速的……“存在之痕”,如同逆向的流星,沿着被斩断的宿命轨迹崩解后留下的、通往“过去”的……虚无通道,逆流而上!射向……那早己湮灭的、属于“我”的……起始!
***
时间,失去了方向。
空间,失去了维度。
那一点新生的“可能性”奇点,裹挟着初生的创生之“鸣”,沿着被斩断的宿命轨迹留下的、通往过去的虚无逆流,疯狂回溯!
它掠过琉璃躯壳在宇宙深空永恒的漂流,那冰冷的轨迹被染上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生机。
它掠过超新星爆发下崩解的母星,那些飞散的碎片尘埃中,仿佛有极其微弱的生命律动一闪而逝。
它掠过焦土祭坛崩塌的瞬间,那坠向熔岩的黯淡晶石碎片上,残留的寂灭纹路似乎扭曲了一下,勾勒出一个类似……嫩芽的图案?随即被熔岩吞没。
它掠过冰封的废墟平台,那覆盖着囡囡的厚重幽蓝冰层深处,那颗被寒气侵蚀、爬满紫黑纹路的心脏,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冰层依旧坚固。
它掠过被影骸吞噬的老陈、被兽群追杀的幸存者、在辐射尘中挣扎的每一个微弱的生命火花……
它逆着时间长河,逆着因果链条,追溯着“我”存在过的每一个瞬间,每一个选择,每一次呼吸!
最终——
它抵达了……源头!
那片核冬天笼罩下、铅灰色冻雨飘落的废土!
那座由钢筋和破碎混凝土构成的、如同巨兽骸骨般的城市废墟深处!
那一方断裂的巨大混凝土块之下!
那个盘膝而坐、闭目搬运着枯竭灵力、忍受着辐射尘灼烧经脉之痛的……身影!
末世最后一个修仙者。
“我”的……起点!
那一点散发着创生之“鸣”的可能性奇点,在回溯到“我”存在起始的刹那,无声无息地……融入了进去!
不是取代。
不是覆盖。
而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种子,悄无声息地……沉入了……“我”存在的最底层!
盘膝而坐的身影,依旧闭着双目。
枯槁的脸上,沾满辐射尘和污垢。
体内灵力枯竭,经脉灼痛。
神识覆盖着方圆百丈,感知着冻雨敲打废墟的粘腻声响,感知着空气中铁锈、腐烂和辐射尘的甜腥气息。
一切……似乎……并无改变。
然而——
就在那一点“可能性”奇点融入的瞬间——
就在那初生的创生之“鸣”沉入“我”存在本源的刹那——
“我”那枯竭的、布满灼痕的经脉深处,那艰难搬运着最后一丝微弱灵力的路径旁……
一丝……极其细微、却无比坚韧的……“凉意”……悄然滋生!
不是寒毒。
不是玄冰。
而是一种……如同初春雨后、从焦黑死寂的大地缝隙中……顽强钻出的……第一株嫩芽所携带的……清新与生机!
这丝凉意,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它存在着。
冰冷地、却又无比顽强地……存在着。
它顺着“我”枯竭的经脉,极其缓慢地流淌。
所过之处,那些被辐射尘灼烧得如同烧红烙铁的经脉壁,那深入骨髓的剧痛……似乎……减轻了那么……一丝丝?
不是修复。
而是……一种……中和?
一种……对“毁灭”的……微妙……平衡?
“我”依旧闭着眼。
握着玉杯的手指依旧冰冷。
神识依旧笼罩着废墟西侧边缘。
那六个被变异鬣狗群追杀、亡命奔逃的幸存者,正跌跌撞撞地闯入“我”的神识范围。
那个叫老陈的壮年男人死死抱着怀里的小包袱。
冻雨、泥浆、血腥、兽吼、绝望的哭喊……一切,都如同宿命轨迹未被斩断前一样,汹涌而来。
然而——
就在那花白头发的老者摔倒在泥水里,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着“我”的方向疯狂磕头嘶喊“神仙!救苦救难的神仙啊!显灵啊!求您开恩!救救孩子!救救我们这些苦命人吧!”的瞬间——
就在那群幸存者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齐刷刷跪倒在冰冷的泥水里、发出撕心裂肺的哀求的瞬间——
就在囡囡那声稚嫩而恐惧的哭喊“呜哇——!妈妈!妈妈!我怕!囡囡好怕!呜呜呜——!”刺入“我”耳膜的瞬间——
“我”那一首紧闭的双眼……没有猛地睁开。
“我”握着玉杯的手指……甚至没有一丝颤抖。
“我”的呼吸依旧平稳。
道心依旧冰冷如万年玄冰。
但是——
在“我”那枯竭的丹田深处,那点微弱的本源道基火星旁……
在那丝悄然滋生的、带着清新凉意的“可能性”流淌而过的路径上……
一点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新的“火星”……被……点燃了!
它不是灵力的火星。
它比灵力更加……原始。
更加……纯粹。
它散发着一种……冰冷的……生机?
一种……蕴含着无限可能的……“鸣”的……雏形?
袖中乾坤深处。
那柄锈迹斑斑、灵气黯淡的青铜古剑,剑身……极其轻微地……自发地……嗡鸣了一下。
不再是沉眠的低吟。
不再是嗜血的渴望。
那嗡鸣中,似乎带着一丝……极其古老、却又无比新生的……茫然与……期待?
冻雨,依旧浑浊,从铅灰色的穹顶不断滴落,敲打着断壁残垣,发出空洞而粘腻的声响。
废墟深处,盘坐的身影,如同亘古的顽石。
只有那丹田深处,一点冰冷的新“火”,与那柄古剑微弱的嗡鸣,在绝对的死寂中,构成了一个无人知晓的、全新的……“鸣寂”。
终末的轨迹己被斩断。
宿命的锁链己然崩解。
新的“可能性”……己然种下。
这末世,这废土,这最后一个修仙者……以及所有挣扎于其间的生灵……
他们的道路……
他们的终局……
将不再……必然指向那唯一的……寂灭深渊。
未来……
如同一片被初生之“鸣”唤醒的、覆盖着无尽尘埃的广袤原野。
等待着……
被重新……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