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录用！”
那西个冰冷的字眼，如同淬毒的冰凌，狠狠钉入林晚的心脏，瞬间冻结了她所有的血液。陆川办公室的门“砰”地一声巨响在她身后关闭，隔绝了他最后那饱含失望与冰冷荒漠的眼神，也彻底隔绝了她对这个项目、甚至对启明资本的任何微弱幻想。
巨大的绝望如同实质的黑色潮水，瞬间将她吞没。她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不受控制地滑落，跌坐在光洁却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方案书“啪嗒”一声掉在腿边，像一块沉重的墓碑。走廊里应急灯昏黄的光线将她的影子拉得扭曲而孤单，窗外滂沱的雨声成了唯一喧嚣的背景，衬得这方寸之地死寂得可怕。
手腕内侧那道旧疤，在刚才被他逼问时用力攥紧的地方，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像无数根细针在反复扎刺。姐姐苍白的脸、地上刺眼的验孕棒、父亲摔门离去的背影、母亲绝望的眼泪和深夜撕心裂肺的咳嗽、出租屋冰冷的霉味……那些被她深埋、以为早己结痂的过往，在陆川暴怒的质问和冰冷的宣判下，被硬生生撕裂开来，鲜血淋漓地摊开在她眼前。
“懦弱的心”、“可怜又可悲的恐惧”……他的话语如同魔咒，在她混乱的脑海中反复回响。保护自己，保护那个风雨飘摇的家，是她刻入骨髓的本能。推开他，是她当时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可为什么……为什么十年后，这个决定带来的后果，依旧像沉重的枷锁，将她拖向更深的绝望？
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砸落在冰冷的方案书封面上，晕开深色的水渍。无声的呜咽堵在喉咙深处，肩膀因极致的压抑而剧烈颤抖。她紧紧抱住膝盖，将脸深深埋进臂弯，仿佛这样就能缩进一个安全的壳里，隔绝这冰冷残酷的现实和锥心刺骨的痛。
不知过了多久，双腿麻木冰冷。窗外的雨势似乎小了些，淅淅沥沥，如同细碎的哭泣。林晚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呛入肺腑，带来一阵刺痛。她用尽全身力气，扶着墙壁，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膝盖发软，眼前阵阵发黑。她弯腰，捡起那份沉重的方案书，紧紧抱在怀里，仿佛那是她仅存的、破碎的念想。
不能再待下去了。这里每一寸空气都残留着他暴怒的气息和给予的冰冷判决。
她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一步一挪，朝着电梯走去。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寂静的走廊里空洞地回响，每一步都沉重得如同踩在刀尖上。手腕的旧疤依旧隐隐作痛，提醒着她无法摆脱的过去和此刻更深的伤痕。
电梯缓缓下行，冰冷的金属轿厢映出她苍白失魂、泪痕狼藉的脸。像个被遗弃的、破碎的玩偶。
回到“方寸设计”所在的楼层，只有她办公室的门缝里透出一点微弱的光——应急电源支撑着那盏老旧的黄铜台灯。那点昏黄的光，在无边无际的黑暗和绝望中，微弱得如同风中的烛火，却成了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她推开办公室的门，冰冷的空气裹挟着纸张和油墨的味道扑面而来。电脑屏幕早己熄灭，只有桌角那盏台灯散发着昏黄、温暖却极其有限的光晕，将她凌乱的办公桌笼罩在一小片朦胧的港湾里。
林晚走到桌边，无力地跌坐在椅子里。台灯的光线将她的影子投在身后的墙壁上，巨大而孤单，如同她此刻内心的写照。她将怀中那本被泪水打湿的方案书轻轻放在桌上，和另一份摊开的叠在一起。两份一模一样的方案，一份承载着梦想与守护，一份烙印着冰冷的否决和“永不录用”的耻辱。
她伸出手指，冰凉的指尖无意识地着扉页上“栖梧路”三个字。陆川冰冷刻薄的话语再次在耳边尖啸：“永远活在你那点可怜又可悲的恐惧里…” “懦弱的心…” 每一个字都像鞭子，狠狠抽打着她早己疲惫不堪的神经。
手腕的旧疤传来一阵清晰的刺痛。她猛地收回手，像被烫到一般。巨大的委屈、愤怒和无边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再次将她淹没。她再也支撑不住，蜷缩起身体，将脸深深埋进臂弯里。单薄的肩膀在昏黄的灯光下无声地、剧烈地耸动着。压抑的呜咽终于冲破喉咙，低低地、破碎地回荡在小小的办公室里，淹没在窗外连绵不绝的雨声中。
那份承载着“树洞”记忆的旧方案，静静地躺在灯下，如同一个沉默的、被遗弃的见证者。而窗外，雨幕沉沉，仿佛永无止境。
